可他能看見的,隻是他疏淡決絕的目光。
“我是不會等著你們來咬我的。”
*
離開森林,陳霧回房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在鏡子前打領帶時,能明顯看到自己臉上的淤青與劃傷。
嘴角處也很明顯地紫了一塊。
明明說好不要受傷的,要是被顧執看到就不好了。
他回到自己房間,從抽屜裡翻出創可貼,仔細貼好。
反複考慮著要用什麼借口來掩蓋。
他正為這些傷痕發愁,就聽樓下吳媽喊他。
“夫人,有客人來啦!”
走出去一看,發現大廳裡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留著絡腮胡,看上去有些年紀了,完全就是一個大叔模樣。
見他出來,男人頗為紳士地朝他行了個禮。
笑道:“夫人好,我叫許禮,是顧先生的朋友。”
“嗯……”
陳霧感覺他是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隻能含糊地應了一聲。
似乎是看出他的猶豫與疑惑,許禮接著說:“咱們上次見過的,靠近書房的那條走廊裡。”
走廊裡?
陳霧努力回憶了一下,隱約是想起那麼一點點細節。
許禮又提醒:“您當時和顧先生在一起,我也沒能說上話,你們就去書房了。”
!!!
陳霧想起來了。
是那天顧執將他推到牆上,差點親上來的時候,路過的那位大叔。
他當即慌亂了一下,卻又很快穩住。
“許、許先生有什麼事嗎?”
“顧先生有事要找您,讓我來接您過去。”
接他過去?
陳霧回憶了一下,想起司機已經跟著顧執出去,蘇秘書也載著萬枯去找顧執了。
眼下,確實沒有人載他。
可他又不是不會開車……
陳霧心裡雖然犯嘀咕。
但又猜是萬枯那還有什麼事,就還是跟著許禮出了門。
車開上了大道。
許禮可能是閒著無聊,便找了些話題。
“夫人對顧先生很了解嗎?”
陳霧不明所以:“嗯?”
許禮笑道:“彆緊張,我隻是聽說你們是閃婚,有些好奇罷了。”
陳霧含糊:“還行吧。”
“那夫人知道當年顧先生是怎麼發家的嗎?”
“……”
陳霧有些不喜歡這位尬聊鬼才,隻能勉強笑笑。
“你都說我和他是閃婚了,我又怎麼可能知道他當年怎麼發家?”
“我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可幾乎就是沒人知道。”
許禮轉動著方向盤,說得漫不經心。
“就好像這是個謎團,除非是極為心腹的人,就無法知道一樣。”
這話提醒了陳霧。
他確實也不清楚顧執到底做些什麼。
就連那次蘇秘書解釋的時候,也都含糊其辭。
說了跟沒說一樣。
“我聽說……隻是聽說啊。”
許禮強調著。
“聽說他在三年前獲得了一筆巨額資金,所以才會一下就躥了起來。”
三年前,是顧執突然發家的那一年。
他這話勾起了陳霧的興趣。
“那麼多少錢,才能讓他在三年內成為首富?”
許禮笑了:“據說,是十億美金。”
“十……!”
陳霧驚愕得差點漏出聲來。
“十億美金?”
顧執父母雙亡,且出身貧寒。
究竟是怎樣才能忽然得到十億美金?
就算是投資,也沒人會給一個小公司投那麼多錢。
“不但如此,去年和前年的賬麵上,他還有一筆不小的開銷。”
許禮說著,從後視鏡裡看向陳霧。
“這筆開銷巨大且固定,每年都將近十多億。”
“……”
“夫人不覺得奇怪嗎?顧先生好像並不是個鋪張浪費的人,卻為什麼能每年花掉那麼多錢?”
經他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有一些奇怪的。
不過……
“你這人倒是挺奇怪的。”
陳霧嗤笑:“你說你是顧執的朋友,卻一點都不了解他,還一直朝我灌輸些奇怪信息,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這樣夾槍帶棒地暗示人。”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
許禮愣了愣,隨即又笑起來。
“也沒什麼,我隻是好奇。兩個多月前,頂峰集團邢老板死的那天,顧先生在哪兒?”
???
陳霧警惕回頭:“你什麼意思?”
“我就是那個意思。”
許禮一直保持著微笑,可那微笑卻像是死的。
隻是固定在臉上。
“顧夫人,您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在哪裡嗎?”
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陳霧其實也有些想不起來了。
但忽然,有些零碎的記憶竄入腦海。
或許,是他住進那棟房子的第一晚嗎?
隻有那一晚,他和顧執分開睡了。
他還偷聽了顧執洗澡……
“您想起些什麼了?”
許禮觀察著他的表情,隱隱有些得意。
“你們或許沒有待在一起嗎?”
從隔壁傳來的洗澡聲來看,當時隔壁確實是有人的。
但那到底是不是顧執,就很難判斷了。
畢竟任何一個人都能發出那樣的聲音。
可如果不是顧執,又能是誰呢?
他還沒回答,許禮就已下了定論:“看來是沒有在一起呢。”
“誰說沒有?”陳霧皺眉,“我們那天就在一起。”
“喔?”
沒想到他會唱反調,許禮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
“你確定?”
“我很確定,那晚我們就在一起。”
陳霧已經對他很反感了。
“倒是你,四處打聽彆人隱私,這不是什麼禮貌的行為吧?”
“我隻是對這些案件有些好奇罷了。”許禮撇撇嘴,仿佛還有些委屈,“畢竟那個殺人魔專殺有錢人,就連你我都很可能成為目標,我當然得仔細盤查一遍。”
“夠了,我不想陪你玩這種偵探遊戲。”
陳霧忍著氣,沉聲道:“停車吧。”
“這怎麼行呢,好不容易才把您騙上來。”
許禮在開車間隙回頭看他一眼。
“您也太沒警戒心了,我一說是顧先生找,您就信了,這樣可是很容易被壞人得手的。”
他仍舊一口一個尊稱,可說的話卻已很不客氣。
“我知道您今早做了什麼,但俗話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做事還是不要做那麼絕比較好吧?”
陳霧警惕:“你是來威脅我的?”
“不,怎麼能是威脅呢,我都不認識那兩個孩子。”
許禮否認:“我隻是想和您交個朋友,這不是什麼過分的事吧?”
交朋友?
靠騙的?
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陳霧剛要反駁,就見車已拐入地下車庫。
許禮停好車,下來給他開了門。
“小陳爺,請吧。”
這個地方陳霧倒是很熟悉。
是他從前經常來的夜店。
可現在不過才中午時間,誰家夜店中午就開門的?
反正是很熟悉的場所,陳霧也沒什麼好怕的。
就跟著許禮進了店。
店內很空,隻有幾個穿著暴露的女人零零散散坐在沙發裡。
見他們進來,還頗有些詫異。
隨即,她們紛紛朝許禮打招呼。
“許哥好!”
許哥?
雖然時隔四年,但陳霧還是隱約能記起來。
這家夜店的老板,確實是姓許。
“許總今天好興致啊,這麼早就來啦?”
有個穿著火辣的女人湊了上來,頗為嬌媚地朝他笑了笑。
隨即,她又發現了跟在身後的陳霧。
“哇,什麼情況?這麼細皮嫩肉,是新來我們店裡的?”
女人指的,是做鴨。
陳霧從前都是被人擁簇著進來,聲勢浩大,可沒人敢這麼想他。
出生以來頭一回被這麼說,他頓時血氣上湧,臉上泛出些生氣的紅。
“哎呀,還害羞了?”
女人像是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一樣,上下反複打量著他。
又極為輕佻地伸出食指,勾了勾他下巴。
“小朋友,你有沒有女朋友啦?長得這麼好看,做鴨多可惜,不如姐姐賺錢養你吧?”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湊了上來,熱熱鬨鬨地將他圍住。
許禮拿了杯酒過來,二話不說就塞進他手裡。
又拉過他的手舉杯,將酒往他嘴裡送。
陳霧哪裡遭得住那麼多人的圍攻。
勉強彆開腦袋躲酒的同時,又得努力躲避那一隻隻摸向他的手。
混亂中,有手從後方伸了過來。
力道不重,卻牢牢地抓住了他手腕。
將他一下拉到身前。
鼻尖傳來熟悉的鬆枝味,令陳霧瞬間冷靜不少。
終於得以喘息。
抬頭看去時,正看見男人精致的側臉。
深邃英俊,像是剛從畫報中走出的模特。
然後,頭頂傳來他低沉迷人的嗓音。
慵懶且不容置疑。
“抱歉,他已經有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