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自顧自的說:“替死鬼的故事,我妹跟我講過。”
提起這往事,他就想起當年聽完鬼故事後不敢照鏡子,不敢洗頭,上廁所都要他妹妹在門外跟自己說話。
怕鬼的人才懂他的感受。
甭管過多少年,那種“洗臉的時候都不敢把眼睛閉上”的感覺依舊記憶深刻。
“它們要從現在的十九人裡麵選十三個,按照他們的死法死一遍?”
陳仰捏手裡的拐杖:“不對,不是!”
“應該不是這麼簡單。”
陳仰自言自語:“要隻是找替死鬼,那車票有什麼意義?車票就多餘了……”
“不論是不是這個玩法,有一件事是明擺著的,”朝簡說,“火車站裡有鬼。”
陳仰沒聲了。
朝簡瞥他:“有準備?”
陳仰要是為了麵子不想丟臉,就會說“當然有,我早就準備好了”,但麵子他年少時太寶貝了,現在對它的感情稍微收了收。
所以陳仰說:“沒有,我完全沒有準備。”
言下之意是,鬼來了,還要麻煩你幫我擋擋。
朝簡眼尾上挑,麵無表情:“嗬。”
陳仰回以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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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簡緩緩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又沒說,隱隱歎息了聲,他拿走自己那根拐杖,拄拐進了一個隔間。
外麵就陳仰一個人,鏡子都妖魔化了,他管不住腳的走到隔間那裡,問了句廢話:“你在裡麵乾什麼?”
隔間裡有衣物被撩起的悉悉索索聲,接著是冷漠的聲音,回他的廢話,道:“撒尿。”
陳仰不假思索的說:“不是有小便池嗎?怎麼不用?”
“還讓你看?”
陳仰:“……”
在男子監獄待了四年的陳先生不懂這是什麼話。
而且,這個“還”字更是莫名其妙。
他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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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那會兒,陳仰在武玉那跟她聊完就回家了,接著碰上少年,燒飯吃飯,收拾泡茶,之後就是來了任務。
陳仰背上背包就走的,沒想起來裡麵的驅鬼物品。
現在他想起來了,包拉鏈拉開一看,沒了,全沒了,都成了灰。
陳仰懵了幾秒,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水池邊的台子上,將裡麵的灰都倒進池子裡。
“我買了些驅鬼物品,都燒成灰了。”
陳仰哭笑不得,忍不住跟隔間裡的少年吐槽起來:“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燙,包裡其他用品也都沒事,你說……”
話聲一停,陳仰聽到廁所外有腳步聲,停在門口,他開水龍頭放水,衝走那些灰燼,留意著那扇門。
敲門聲一直沒響,人也沒走。
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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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關掉水龍頭,快速把台子上的東西掃進背包裡,走路有聲音也有可能是鬼。
鬼附身。
走路是不會踮著腳的,能挨地,跟人一樣。
陳仰能懂這個,還要感謝他妹妹在世的時候,曾經有段時間不顧他死活,也不管他揚言斷絕兄妹情誼,三天兩頭的扒著他耳朵,無所不用其極的給他講鬼故事。
美名其曰是為了她哥將來追女朋友的時候,能夠掌握“帶漂亮妹子去看鬼片,趁對方害怕抱懷裡親親”的技能。
偶像劇看多了,就想那種浪漫情節能在她哥身上再現。
陳仰想想也是好笑,他沒讓不合時宜的心情散開,很快就收攏了起來放在心底。
背後突有金屬門閂拉開聲,陳仰僵了一下,從鏡子裡看是少年進的那個隔間,他渾身一鬆。
廁所真是個陰氣重的地方。
“門口有人。”
陳仰輕著聲音道:“我們出去,還是再等等?”
朝簡洗洗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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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是陳仰打開的,開門的那一瞬,他的身體往門後躲,從少年的神情判斷外麵是人是鬼。
一隻鋥亮的手工皮鞋出現在陳仰視野裡,接著是另一隻。
來人是個長發男。
個子跟朝簡差不多高,穿一件考究的定製長風衣,很瘦,顴骨突起,麵色蠟黃,眼底發青。
似乎睡眠比朝簡還要缺好幾倍,已經很久沒睡過了。
長發男進了最外麵的隔間。
“是老人。”
陳仰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第一次見張延跟林月時的相同氣息,篤定的說完,微頓:“他跟你擦身而過,刻意不讓自己的衣角碰到你的,進那個開著的隔間還是側身進去的,關門時手隔著紙巾,風衣上麵有很濃的消毒水味。”
“潔癖啊,他這是。”陳仰下定論。
“你說我們要不要在這等他,跟他交流交流信息?”
朝簡環視廁所:“才開始,有什麼信息?”
“車票。”陳仰小聲說出自己的猜想,“我懷疑不止一班車。”
朝簡拄拐往外麵走:“多的是途徑能查。”
陳仰試探的說:“你不想找盟友?”
朝簡不搭理他。
“噠”“噠”
散發著渾濁氣味的走道裡,拐杖敲擊臟兮兮地麵的聲響十分清晰。
“我也不是很想,畢竟不熟,容易被人從後麵捅刀。”
陳仰邊走邊嘀咕:“可是這次人太多了,情況複雜,變數多,就我們兩個一起……”
拐杖敲擊聲一停,朝簡高大的身子側了側,一言不發的皺眉看他,眼漆黑,深不見底。
陳仰敏感的從少年眼裡搜到不耐煩,他抿抿嘴,順毛的笑道:“好吧,還是我們兩個,其他隊員隻交換信息,不深交。”
其他人隻是一次任務,這位是能長期發展的合作對象,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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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又拉上了口罩,把帽簷壓下來遮住臉上的表情。
上個任務的七人,除去沒來得及確認的林月,周曉曉,黃青,他跟少年在內的另外三個都是青城人。
這次的一波十有八|九也是。
青城這座城市他都跑爛了,現如今竟然變得神秘起來。
藏著什麼似的。
陳仰跟少年回到候車室的時候,發現幸存的乘客們一個個癱坐在椅子上。
眼看著親人朋友消失,這種打擊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這……這多人失蹤啊!”
有人心有餘悸的說道:“不過還好,還好我沒消失。”
“是啊,是啊……比起那麼多失蹤的人,我們算是幸運的。”有人勉強的笑了笑,自我安慰道。
陳仰聽見他們的對話,想起了自己是新人時的體會,恍如隔世。
“你們可能弄錯了。”
一道年輕的男聲從窗邊響起,他一開口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陳仰也看過去,是那個在大廳不小心撞到他胳膊,在一片罵聲裡叼著車票往二樓趕的青年。
當時陳仰隻想著上了火車會發生什麼,沒想過任務是在火車站,就沒在意周圍的乘客,現在他打量一番,確定了。
也是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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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成為焦點的高度關注,青年倚著窗台,背對著狂風暴雨,手裡把玩著一個一元硬幣:“那些人沒有失蹤,其實一直都在這裡。”
“啊?”眾人嘩然,覺得這個年輕人精神有問題。
“失蹤的其實是我們。”青年神秘兮兮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