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鎮宅嗎?陳仰搞不懂少年的想法,錢不是他的,他就沒在這件事上糾結。
片刻後,陳仰在取款機那一看,那一大串數字多得他發頭昏,他一個平民老百姓,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
儘管隻是數字,也足夠讓他世界觀炸裂。
這跟不限額有區彆嗎?
不都是幾輩子花不完的金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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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在取款機前緩了好半天才動彈,他取了錢出來的時候,有種全世界都要害朕的錯覺。
一回到車裡,陳仰就把卡還給了朝簡。
“放你那。”朝簡又扔回去,隨意的如同扔了個紙片。
那卡掉在陳仰腿上,他慎重的兩手拿起來,讓它從哪來的回哪去:“彆了,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明年才能工作,你下半年吃土?”
陳仰:“……”
“我的生活費。”朝簡將卡塞進了他兜裡,“這個話題了了,不要再說了。”
陳仰隻好作罷。
“開車吧。”朝簡撈鴨血吃,“影響不到我。”
陳仰瞥了瞥端著一次性飯盒的少年,確定他沒說大話就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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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是一座很少見的綜合型城市,既適合拚搏一族發光發熱,也能讓佛係一脈在這裡劃水。
生活節奏像是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緊促,一部分閒散,兩者拚成了青城。
這裡的房價雖然比三四年前高了一截,卻其他城市要慈祥很多。
陳仰一路跟著導航開,一路感慨,青城四通八達,道路寬而平坦,視覺效果很好,這是他的家鄉,他在這裡出生長大,成長成人,從肆意張揚到頹廢孤單,自暴
自棄,麻木無趣,再到重新出發。
一切的一切的都發生在這座城市裡麵。
哪怕如今在陳仰心裡,它給他的感覺不再是從前那樣,現在的它熟悉中多出來了一股陌生,他還是希望自己擔心的事情不要發生。
陳仰上了高速沒一會,朝同學終於吃完了鴨血粉絲,他也成功沾染了那層香辣味道,意料之中的餓了。
朝簡把袋子打了個結,長長的吐口氣:“
不好吃。”
陳仰懷疑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朝簡的麵色有些不好看,像是誰欠了他一個億:“粉絲不好吃,鴨血不鮮嫩,花生不脆,湯也不好喝。”
陳仰頭上啵啵啵的冒問號。
那還吃這麼半天,一滴都不剩?
“各人有各人的口味,我是真的覺得好吃,你不喜歡可以不吃的。”陳仰說。
朝簡剝了兩個奶片放進口中,嘎嘣嘎嘣的咬著:“浪費可恥。”
陳仰:“……”
放屁,你吃剩飯的次數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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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個小時的路程,陳仰原本打算撐一撐,不停休息站了。
結果朝簡吃粉絲吃的腸胃不舒服,要休息。
“我們去裡麵待會。”陳仰把車停好,熟練的扶著朝簡下車,“我順便吃點東西。”
朝簡調好拐杖,抬眸掃了掃休息站,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走吧。”他拄拐道。
陳仰在原地停了幾秒才跟上朝簡,火車站的陰影太大了,他看到結構有點類似的休息站,有一瞬間會覺得這裡要變成任務世界的休息站。
外麵車多人少,裡麵都是人。
陳仰帶朝簡去自助餐廳,他正走著,意識到不對的把手往口袋那裡伸去。
摸到了一隻手。
手的主人是個小黃毛,他跟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刷地舉起兩隻手。
陳仰看看自己被拽出一半的手機。
小黃毛正色道:“大哥,我是看你的手機要掉出來了,就想喊你一聲,可我的手比我的嘴快,這才發生了容易讓人誤會的一幕。”
“我媽媽說,出門在外要助人為樂。”他九十度鞠躬,挺直胸膛大喊,“請大哥務必相信我!”
“……”
陳仰給他一個麻利兒滾蛋的眼神。
小黃毛嗖一下溜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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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跟朝簡在餐廳歇著,小黃毛那邊叭叭個不停。
“靠,你們是沒看見,那手機好到爆,絕對的定製款,用起來不知道多爽。”
幾個哥們哢哢磕瓜子喝啤酒。
“然而你沒得手。”
“被逮個正著,臉紅嗎?”
“羞羞羞。”
小黃毛噴出一口
老血,他誇張的往老大那擠:“東哥,鳳梨他們娘娘的好可怕,你快讓我感受點男人味!”
向東趴在胳膊上麵,嗓音渾濁:“爪子又不聽使喚了?剁了吧。”
“給,刀在這。”
鳳梨丟過來一個指甲刀。
小黃毛兩隻手交叉著往咯吱窩裡塞:“不是,我就是想摸一摸那個手機,我沒想彆的,我以我二十年的處男身發誓!”
幾個哥們你看我,我看你。
“處男身很值錢嗎?”
“遍地都是。”
“想送人都送不出去。”
“……”
向東暴躁的吼道:“他媽的吵死了,誰再比比一句,老子讓他寫論文!”
大家夥立馬安靜了。
真嚇人,老大的畫風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論文是他們能寫的東西嗎?那兩個字他們都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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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得。”
向東從臂彎裡抬起一張死人臉。
小黃毛嚇一跳:“東哥,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是啊,好差。”
“低血糖還是內分泌失調?東哥你說說症狀,我給你上網找博主谘詢一二。”
“輪不到博主,我最近翻了些中醫藥書,讓我來給東哥把把脈,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
向東殺氣騰騰的瞪了他們一眼,剛才個屁,老子死裡逃生回來的。
現在火車站跟休息站都進了,還有什麼站來著?加油站?垃圾回收站?
老子死了。
向東生無可戀的趴了回去。
小黃毛幾人一通交頭接耳,默默的縮到了旁邊。
東哥這一年像是有了大姨爹。
不定時的,說來就來,而且很凶猛。
幾人安靜了會,又開始嘲小黃毛,被當場抓個現行,太他媽丟人了。
“那人沒揍你,根據我的分析,要麼是聖母在世,要麼……”
小黃毛湊頭:“怎麼說?”
“對你一見鐘情。”
“……”
鳳梨癱在椅子上麵:“說的我好奇心都起來了,手機的主人還在不在休息站?”
小黃毛說:“不知道,我碰到他們那會,他們好像是要去自助餐廳。”
“那肯定還在,哥幾個,走,我們去看看牛逼的手機跟牛逼的人長什麼樣。”
“很帥,個子高高瘦瘦的,頭型跟咱老大有點像,隻不過一個板寸,一個圓寸,臉很清爽,就是書上講的,忽如一夜春風來。”
小黃毛的學識差不多見底了,他咂咂嘴,想到什麼渾身一抖。
“哥幾個,還是彆去了吧,那個人有個同夥,我懷疑我剛開始靠近的時候,對方就察覺到了,一直沒出聲是要讓那個人自己發現,你們懂我意思把?大佬啊那是!”
“這什麼世道啊,一個拄拐的竟然有那氣場……”
趴著的向東蹦了起來,幾個大步衝到小黃毛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啥玩意?”
小黃毛癡呆臉:“啊?”
“拄什麼?”
“拐啊,雙拐,金屬的。”小黃毛連忙說。
向東聽不得這個,一聽就火冒三丈,猶如被挖了祖墳,他粗喘了聲:“哪個自助餐廳?”</“休息站最大的那個。”
向東把小黃毛丟回椅子上麵,掉頭就往外麵走:“都彆跟過來!”
鳳梨幾人停在了原地。
“東哥怎麼了?拄拐的是他仇家?”
“殘腿的打不過東哥,沒事,沒事沒事,咱繼續磕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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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剛打了份飯菜,一口還沒吃,向東那瘋狗的氣息就撲進了他的鼻息裡麵,他的太陽穴突突突亂跳。
門口傳來騷動聲,陳仰用手擋臉。
朝簡冷聲道:“吃你的。”
陳仰夾了塊土豆吃掉,綿糯的口感黏在嗓子眼,他的胃口因為接下來的小插曲大受影響。
向東個高臉俊,一進來就把好不容易平靜點的氛圍再次點燃。
他環顧餐廳,輕易的找到了目標,小黃毛遇到的竟然真是陳白菜跟那個殘腿的,真他媽的巧啊。
這兩人的運氣也是真他媽的好。
老子來這就進了任務世界的休息站,他倆沒進,吃上了。
向東用拇指刮了下嘴角,不爽的哼了一聲,他把衣領理了理,晃著大長腿走了過去。
“喲,吃著呢。”向東兩手插兜往陳仰旁邊的椅子上一靠。
陳仰咽下嘴裡的牛肉:“是你啊。”
“是啊,是老子。”向東說著就打量朝簡的拐杖,眼中有一絲條件反射的戒備,“哥們,半個月沒見,你還殘著腿,真是不幸。”
朝簡耳朵裡塞著耳機,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他媽的,就是這眼神這鬼樣,老子連續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向東想一腳踩上去。
陳仰從向東身上感覺到了血氣跟怒火,他蹙眉道:“彆沒事找事。”
“你這話我不愛聽。”向東矯情的說,“上次在肯德基讓你跑了以後,咱倆有半個月沒見著麵了,這什麼概念知道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個月就是,15乘以三,四十五個秋天。”
“四十五年。”
陳仰吃著盤子裡的西紅柿炒雞蛋:“難怪你頭發都白了。”
這一招讓向東猝。
某天照鏡子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兩邊鬢角白了一小撮,想他正值壯年,竟然虛到了這個程度,都是任務害的。
向東一怒之下去理發店把自己染成了白毛,現在也已經開始吃藥了,補
心補腦補腎各種補。
“肯德基那回的事是不是該有個後續?”向東頓了下,嘀嘀咕咕的,“想起來也是邪門,老子又不是傻逼,怎麼就讓你給溜了……”
陳仰放下了筷子:“你怎麼在這?”
向東見陳仰的臉色很差,他扯了扯嘴皮子,玩世不恭的架勢收起來了一點:“出來玩。”
接著就語出驚人:“這裡連著任務世界,我剛逃生。”
陳仰
吸口氣,休息站竟然真的跟火車站一樣。
這就是傳說中的第六感?
向東從煙盒裡拔了根煙,夾在指間把玩著:“你呢,火車站之後有進任務世界嗎?”
陳仰說:“昨天進了。”
“可以啊,老子被安慰了。”
向東一條腿擠進兩個椅子中間,側身坐下來:“來來來,咱倆交流一番。”
陳仰簡單說了老集村的任務。
“變態啊。”向東嘖了聲,禮尚往來的透露了休息站的規則相關。
就算沒什麼鳥用,還是要聽一聽對方的任務。
陳仰記得在火車站的時候,向東說自己是第四次做任務,那現在就是完成五個了。
他像是重新認識向東一樣,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兩遍。
向東橫眉豎眼:“你這什麼眼神?老子每個任務都是真槍實彈挺過來的。”
陳仰突然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我有個筆記本。”
說完就清醒了過來,他不理解自己乾嘛要跟向東說這個。
信任朝簡就算了。
怎麼現在連向東都進了他的安全區?
“哈?筆記本?送我的嗎?”向東抖著腿,“這我怎麼好意思呢。”
“行了,不是。”
陳仰拉開背包,裡麵除了一些用品就是兩個本子,一個是康複院小護士香月給的,另一個是王寬友的,他拿出了後者的筆記本。
向東聽完筆記本的故事,摸了摸下巴:“有點意思。”
他問陳仰要了支筆,非常利索的在筆記本上麵留下了自己的五個任務,他沒翻其他人的部分,不感興趣。
陳仰看看向東寫的東西,那字跡堪比風吹草地見狗爪,一個不認識,全靠猜,他收筆記本的動作停了一下:“簽個名。”
“誰帶頭搞的,儀式感很強啊。”向東戲謔的接過本子跟筆,在他那一頁最後寫了一行字。
――天下第一無敵大帥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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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沒吃多少飯菜就要走了,向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留個微信。”向東示意陳仰看拄拐的那位,“今時不同往日,我不能把你怎麼著。”
陳仰看了向東幾秒,跟他加了微信。
向東目的達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任務世界帶出來的疲勞一掃而空,他虛虛
的踢了下朝簡的拐杖。
“這腿一直殘著,不是個事啊。”
向東的智商忽然拔高,他扭頭去問陳仰:“你昨天做任務,這位呢?跟你一起進去的?”
陳仰眼皮一跳。
“我上次就想問了,”向東湊到陳仰耳邊說,“你跟他是怎麼成為搭檔的,你們是先在任務世界認識,後麵碰巧在現實世界撞到了,還是反著來的?”
要是反著來的,那性質就變了。<</p>
對於固定隊友,向東有那麼點興趣,他不指望搭檔幫自己,隻想哪天死的時候,還有個熟人說說話。
陳仰還沒說話,背後就突然撲過來一個人,他透過周遭的變化察覺到了,很及時的閃到了一邊。
與此同時,朝簡的拐杖揮了過去,向東的拳頭緊跟其後。
那人向東認識,他是剛才在休息站那個任務裡的生存者之一,老人中的老人,經曆了七個任務,瘦骨嶙峋的,比畫家還廢。
“你他媽找死。”向東把他踹開。
那人長了一張常年被毒|品侵蝕的臉,怪物一樣,他頭破血流的從地上站起來,沒去管向東,隻是直勾勾的盯著陳仰,像是想把他給生吞活剝。
下一秒又像是發現了什麼,那人長頸鹿似的伸著脖子對朝簡嗅了嗅,喉嚨裡發出舒服的喘息。
朝簡又是一拐杖。
那人被打倒在地,身體痙攣了幾下,掙紮著往朝簡那爬。
“味道……”
“給我……味道……”
向東摸不著頭腦:“操,搞什麼!”
眼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陳仰背起朝簡就走。
“等等老子。”向東大步流星的跟上。
“讓讓!都讓讓!”
一個女人衝進了餐廳,對著地上的人一陣抱怨:“你乾什麼啊,突然發脾氣,又突然推開保鏢們跑來這兒,你這樣我還怎麼帶你去看醫生……”
那人抓緊女人的褲腿,手指著餐廳外麵:“他身上的味道……熏香……”
“什麼跟什麼,你先起來,誰把你頭打破了?來人啊!”
“不要管這個!”那人神經質的大吼了聲,“快去找那個拄拐的,攔住他,不要讓他走,快去――”
任務世界落下的精神創傷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