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慌裡慌張的爬起床,他的腳下沒留神,不小心踩到了朝簡。
腿一彎,跪到了他腹部。
朝簡悶哼一聲,額角青筋直蹦。
陳仰慌忙把膝蓋抬離他腹部,緊張的問他怎麼樣。
朝簡尚未開口,房門外的狗叫聲跟撓門聲就把陳仰的注意力扯了過去。
“你先躺著,我去看看。”
陳仰顧不上朝簡了,他著急的跳下床,鞋都沒穿就往房門那跑。
“……”
朝簡抓到什麼扔到了床尾,發現是陳仰的枕頭,他默默撿回來。
繼續躺著。
陳仰打開房門,小狗兩隻爪子還保持著撓門的動作,它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琥珀色的眼睛看過來。
“汪汪汪――”
“嗚嗚――汪!”
“嗷嗚……”
“汪汪!”
陳仰見鬼似的看著小狗不停搖晃的小尾巴,怎麼看起來這麼精神,還疑似討好他……?
眼前的一幕跟他在房裡聽到狗叫聲以後,想象的場麵不一樣。
他以為是家裡來不速之客了,小狗感覺到了危險,警惕的提醒他跟朝簡。
或是它的主人出了什麼事,它感應到了,恐慌無助的想要找他們尋求幫助。
陳仰被意料之外的情形給搞昏了頭,他看看門底下的混亂抓痕,又去看狗還舉著的爪子,激烈是真的很激烈。
“03,你想告訴我什麼?”
陳仰試圖跟小狗交流,回答他的隻有狗叫聲。
小狗的反應跟武玉有關係嗎?
陳仰靠著門跟那雙琥珀色的小眼睛對視,他能想到這一層,說明武玉沒事,起碼沒死在任務世界。
否則他就會以為狗是自己養的,武玉那部分不存在。
沒武玉那個人。
陳仰轉而一想,不一定!
按照武玉的說法,任務者死在執行任務期間,隻有接觸過對方的任務者才會記得。
而武玉的對象死在任務世界,武叔忘記了,他卻記得。
他的記憶沒有被清除。
武玉遭到了抹殺,全世界都忘了她來過,他很有可能還是會記得。
耳邊的狗叫聲持續不止,陳仰的太陽穴突突突的漲跳,動物有靈性,尤其是犬科。
也許狗這樣,是武玉回來了呢。
陳仰跑回房間,拿起手機撥給武玉,還是那個提示,不在服務區。
他掛掉,戳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那一邊接通後,先響起的是五嬸被吵醒的不滿,還有點女人本能的戒備。
“誰啊?這麼早給你打電話。”
“你擰我乾什麼,彆踹,是早早!”
武叔扒著床沿才沒掉下去,他
睡眼惺忪的說:“早早啊,你怎麼這個點打我手機?”
中年夫婦的日常鬨騰讓陳仰放鬆了點,他問道:“叔,武玉回來了嗎?”
“啊?”
陳仰握著手機的指尖瞬間一白。
那個回應落在他耳朵裡,不亞於是在問“武玉是誰啊”,他輕微抖著嘴唇,啞啞的開口:“我是想問……”
“噢噢你說小玉啊,沒……沒回來。”
武叔打斷了陳仰,他似乎清醒不少,說話聲不再模糊:“她要是回來了,那肯定直接上你那啊,小不點不是還在你家嗎。”
陳仰發冷的手指一鬆,整個後心滲了層虛汗。
武叔狐疑道:“早早,我怎麼聽到你那邊有狗叫聲,你養了彆的狗?”
陳仰用右手的手背蹭了蹭腦門,把上麵的涼意蹭掉:“沒有,就是武玉那隻。”
武叔不敢置信:“小不點不是啞巴嗎?它怎麼叫?”
陳仰說不知道。
“我是被它的叫聲弄醒的,本來以為是武玉回來了,它有感應,想讓我把它送回家,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還送回家呢,狗就是狗,哪有那麼靈。”
武叔笑話了聲,問道:“它怎麼一直在叫,是不是餓了?”
陳仰:“……”
會嗎?
武叔篤定的說:“一定是餓了,你給它弄那個,牛奶泡麵包。”
“等小玉回來,發現狗會叫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陳仰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幾句就結束通話,他抱著試試的態度去廚房拿淺口小碗,泡了牛奶麵包放到地上。
小狗把腦袋湊過去聞聞,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
小尾巴搖得更歡。
陳仰目瞪口呆,真的隻是餓了?
“砰”
房裡傳來一聲響動,陳仰一聽就知道是拐杖敲東西的聲音,他很熟悉。
這會陳仰才想起來,床上還有一位。
他快步進房間一瞧,少年伸到床邊的手抓著拐杖,姿勢是他出去前見到的那樣。
傷的很重,起不來了?
陳仰走上前掀開被子,隔著少年的睡衣打量他腹部位置:“能坐起來嗎?”
朝簡一點回應都不給。
陳仰深深覺
得跟廚房那小狗比起來,眼前這位的難搞程度簡直就是地獄級彆。
“那我給你看看?”
沒說不要,就是要。
陳仰手疼解不開扣子,直接把朝簡的睡衣下擺往上一撩。
入眼的是少年感濃烈的線條曲線。
腹肌不厚,薄薄的一層,隨著呼吸上下起伏。
陳仰看著,回想起了自己在這個年紀的身材,忍不住的偷偷做了一番比較。
那時候的他喜歡打籃球,每天晨跑,年輕有勁,肌肉也這麼薄。
陳仰在心裡感慨,他現在也有腹肌,硬的,不像年少時那樣,不但硬,還富有柔韌的彈性。
到底是年齡層不一樣了。
陳仰收了收心,繼續用眼睛檢查朝簡的腹部,剛才要是往下跪了一點,就毀掉了一個孩子的幸福人生。
想到這,陳仰一陣後怕,他關心的問:“怎麼樣?還好嗎?我給你按按?”
朝簡微微闔著眼眸:“按哪?”
陳仰指他腹部:“這啊。”
朝簡把被子往上拉拉,冷冰冰道:“不用。”
“我那一下是有些狠。”
陳仰不怪少年生氣,換成他的話,當場就痛到發飆了,他把手伸過去,打算按揉幾下看看。
“走開。”
朝簡抓起拐杖,攔在陳仰的手跟自己的身體之間:“不要碰我。”
陳仰的表情有些一言難儘,這場麵怎麼跟紈絝少爺調戲黃花大閨女似的。
他暗自觀察少年的神色,不會是害羞吧?
陳仰的心底不受控製的露出幾分怪異,他們同居這麼久了,從第一天開始就睡一個屋。
在陳仰看來,朝簡和他妹妹一個年紀,整整比他小六歲,他把對方當成了弟弟,生活上也會不自覺的哄讓。
陳仰從來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可現在……
少年要是因為一個正常的舉動在他麵前害羞,那種情緒就會感染到他,他也會彆扭。
陳仰擰了下眉心,他們是不是該分房睡了?
“嗬。”
耳邊響起少年的冷笑,陳仰垂眼望去。
朝簡用拐杖戳他手背:“摸過狗的手,彆想碰我。”
不是害羞,是嫌棄啊,陳仰的不自在消失無影,他安撫道:“不碰就不碰吧,你先緩緩,要還是不行,我們就去醫院。”
朝簡隱隱鬆了一口氣:“狗死了?”
陳仰抽抽嘴:“彆這麼大火氣,它那麼反常,我很慌。”
朝簡丟開拐杖坐起來,背在床頭,腿屈起來:“你要是睡那麼長時間起來,第一件事是什麼?”
陳仰想也不想的說:“撒尿。”
說完臉色一變,他趕緊跑去客廳,
很快就找到了水跡。
不是一灘,是好幾灘,像是邊尿邊走一樣。
陳仰往沙發裡一跌。
朝簡拄著拐走出房間,目光掠過那幾灘水跡,眉頭皺了皺:“睡醒以後先尿尿,再進食,人如此,動物也是,這叫哪門子反常?”
“關鍵是它叫了。”
陳仰指了指還在廚房吧唧的小狗:“你要知道,它之前……”
朝簡的麵色霎時一沉:
“我不想知道,貓貓狗狗花花草草的,都彆跟我說。”
“……”
陳仰什麼也不說的去給少年拿藥,無意間又發現了一小灘水跡,差點踩上去,他無語的避開。
大清早的,怎麼亂成了這樣。
.
陳仰清理掉幾灘水跡,監督朝簡吃完藥,廚房那位也吃完了,它用爪子把碗往外麵推。
見陳仰看過去,小狗那爪子推得就更快了,還汪汪的叫。
那意思是,沒飽,還要吃。
陳仰呆滯了會,說:“你才剛醒,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我建議你這兩天少吃多餐,循序漸進。”
小狗也不知聽沒聽懂,它搖了搖尾巴,去陽台的墊子上趴著去了。
陳仰摸了摸鼻尖,武玉的03變了。
原先的03看到他的時候,會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尾巴不動,也不叫,隻是盯著他,眼珠都不轉。
現在的03……就是普通的小狗裡比較聰明的那種。
詭異的違和感沒了。
要不是小狗是從武叔那接過來的,陳仰會懷疑它被人掉了包。
這變化太大了,完全就是兩條狗啊。
陳仰扭著脖子看陽台的小狗,他知道,凡事最忌複雜化,那會跟繞毛線團一樣,繞著繞著就把自己繞進去。
但這件事不行,這件事根本就簡單不起來。
陳仰的心裡很不踏實,早飯都沒怎麼吃,他上午帶著小狗去了寵物醫院,滿身低氣壓的朝簡隨行。
花了一上午時間,該檢查的都檢查了,醫生的診斷結果是:狗非常健康。
陳仰指著趴在他腳邊的03:“它真的正常?”
醫生笑道:“這麼說吧,我從事動物醫學類工作至今,小十年了,我就沒見過這麼健康的狗。”
他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冒昧問一句,您是怎麼養的?”
陳仰沒聽清醫生的話,他的腦子很亂,這麼不正常的狗,卻是正常的,那什麼是不正常的?堅信它不正常的我?
好繞。
陳仰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來的路上他還在想,檢查出什麼異常,譬如血液不對,心臟不對等等,到時候他要怎麼處理。
結果一切正常。
醫生沒有得道答複,他多少能理解,想來是一些
特殊的馴養方式,不方便對外透露。
“您的狗是什麼品種?”
陳仰說:“土狗。”
“麵相不像。”醫生觀察的很仔細,“毛色,眼珠,體型都不符合土狗的特征,還有它的尾根……”
陳仰聽他說完,乾巴巴的來一句:“混血土狗。”
“醫生,我跟你說實話,這狗是我一個朋友養的,她最近有事才放到我這的,它原來一聲不叫,是啞巴狗。”
陳仰一臉的擔憂:“今天大清早的,不知怎麼就叫起來了,所以我才帶它來醫院檢查檢查。”
“不應該啊,它的聲帶很健康。”醫生麵露沉吟之色,“以前不叫的話,隻有一種可能。”
陳仰的心跳加快:“什麼?”
醫生給出兩個字的答案:“怕生。”
陳仰:“……”
“我們到了陌生的地方會怎樣?”醫生自問自答,“拘謹,手腳不知道往哪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無法適應,內心慌張,不安。”
醫生示意陳仰看小狗:“我判斷它一歲左右,相當於剛成年的人類。”
意思明了,人待在不熟悉的地方會害怕,狗也會。
陳仰聽著醫生的觀點,沒有表態。
“陌生的環境讓動物產生了危機感,它就會進行自我防護,不叫是它的防護措施。”醫生說,“因為它覺得,保持安靜是討好人類的一種途徑,這樣能減少它遭到傷害的幾率。”
陳仰瞥瞥繞圈咬尾巴的03:“可我剛才說了,狗是我朋友養的,它在我朋友那……”
“你朋友那讓它不舒服。”
醫生明白陳仰想說什麼,他和煦道:“它更喜歡你周圍的環境,所以它會叫。”
陳仰啞然。
醫生點擊鼠標,問陳仰是否還有疑問。
陳仰有疑問,堆積成山了都。
“它並不是剛來我這,來兩三天了已經,一直在睡覺,今天早上才醒,它也是那時候開始叫的。”
陳仰蹙眉:“而且它第一次見到我就盯著看,之後每次都那樣。”
醫生評判道:“它喜歡你。”
陳仰十分不認同,為了醫患關係和諧,他沒有表現的太明顯,隻是補充道:“不搖尾巴,也不蹭我。”
醫生笑了笑:“先生,人與人不同,狗也與狗不同,每隻狗表達喜愛的方式都會不一樣。”
陳仰徹底無話可說。
.
儘管陳仰還是想再問問,可醫生顯然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他把狗的繩扣扣上,牽著它走到後麵閉著眼的少年那裡。
“我們走吧。”
朝簡麵無表情的看著陳仰:“查出什麼東西了?”
陳仰心虛的答非所問:“快到中午了,我們就在外麵吃吧,找一家能準許客人帶狗進去的餐館
。”
朝簡的唇一抿:“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