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像魚眼睛。
陳仰咽了咽唾沫,他舉著手機的手電筒,對準女孩的眼睛,她沒有眨一下。
也眨不了,閉不起來,她沒眼皮。
陳仰突兀的問:“你爸媽呢?家裡隻有你跟你哥?”
女孩擦掉臉上的淚水:“有個妹妹,在彆人家。”
陳仰盯著女孩凸出來的眼球。
向東把陳仰扯到一邊:“什麼情況,她的眼睛怎麼跟魚的一樣?該不會是吃了名字魚的原因吧?”
陳仰又去看涕淚橫流的女孩,魚眼睛長在人臉上,這比貓眼睛帶來的視覺衝擊要強多倍。
“妹妹,你是不是吃過帶名字的魚?”陳仰問。
女孩的哭聲驟然一滯,她攥緊哥哥的衣服,眼神閃爍:“我……我沒……”
陳仰心下了然,女孩的眼睛會變成這樣,基本可以肯定跟名字魚有關,她沒死,是因為她除了哥哥,還有個親人在世。
她不是一個人。
“穩妥一點,我們再找一兩個吃過魚的驗證一下。”陳仰謹慎的說。
“那女孩是我們目前見到的第一個長了魚眼睛的,在這之前鎮上的人都是人樣,看不出哪個吃過名字魚。”向東的衣領被汗浸濕,汗流浹背,他感覺氣溫在升高,“這大半夜的,我們上哪找去?挨家挨戶敲門?”
他們趕著去亂石穀,哪有那個時間。
陳仰看向朝簡。
朝簡望著夜空,沒有要討論討論的意思。
陳仰一語不發的蹭著手機殼,直到把它蹭熱了,他混沉的腦子裡才出現一道亮光:“有兩個人吃了名字魚。”
向東斜眼:“誰啊?”
陳仰捏住手機:“上祖墳的那對中年夫婦。”
向東耍打火機的手一頓,對啊,靠,怎麼把他們忘了!
那對夫婦不但搶了彆人的壽命,還要祖宗保佑他們的魚不要被人抓到,不然他們搶了壽命也沒用。
貪心又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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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先前跟過那對夫婦,知道他們的住處,沒多久,他就把陳仰跟朝簡帶到了一戶門前。
“就這。”向東抓起門上的鎖環,“哐哐”的砸著。
“誰啊?”門裡傳來被吵醒的抱怨聲。
向東繼續撥動鎖環。
不多時,裡麵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是兩串腳步聲。
夫婦倆這是做了虧心事,害怕鬼敲門,出來看個情況都要一起。
腳步聲停在門口,門卻沒開。
陳仰正想做做溝通工作,耳邊就蹦出驚心動魄的巨大聲響。
不是朝簡的拐杖砸到了門上,是向東的腳。
有朝簡在,陳仰都快忘了向東是個瘋狗了,他眼睜睜看著對方強行把門踹開,揪起摔倒在地的中年夫婦。
中年男人吃痛的喝斥:“你們想乾什麼?!”
他妻子
驚惶的大喊大叫:“救命啊,殺人了啊……來人啊……”
“他媽的,閉嘴!”向東凶厲的吼道。
夫婦倆頓時不敢出聲了。
一股尿騷味從中年人的襠下彌漫了出來。
“這麼慫,竟然還敢搶彆人的壽命。”向東嘲諷。
中年人腿一軟,被向東提起來的身體往下癱:“你們……你們……”
陳仰用手機一照,這對夫婦的眼球周圍都沒眼瞼,也不能眨眼。
跟那個女孩一樣。
現在已經驗證了,吃過名字魚的,眼睛都發生了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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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見那兩人的時候,他們的眼睛沒問題,怎麼剛才就成了魚眼。”向東離開中年夫婦家,費解的說,“這中間出了什麼變數?”
陳仰往亂石穀的方位走:“你說呢。”
向東眉頭一抬:“那場開水雨引發的?”他從陳仰的表情裡得到了答案,不禁覺得滑稽又瘮人,“雨是照妖鏡?”
陳仰抽抽嘴,蝴蝶效應開始出來了。
應該還會有彆的異樣。
陳仰撕著奶片的包裝,吃過名字魚的鎮民,眼睛會跟魚的一樣,卻還是留有人類的特性。
因為魚沒有淚腺,不會流淚。
“要是吃了魚都變魚眼,那範圍還是不夠小。”向東不滿的說,“最好是來個界限,吃五條以上的,會長魚鱗,吃十條以上的,不能站立行走,隻能撲騰,那任務目標就好找了。”
“……”陳仰說,“你想得挺美。”
“這件事先放一邊,去亂石穀回來再說。”他打斷要發火的向東,將奶片給朝簡,“今晚這場雨打破了人為的平衡,對於暗地裡操控他人壽命的大家族來說,是意外,異變,他們亂了,任務進度就快了。”
“樓梯口的是魚眼睛吧。”向東玩核桃似的,玩著畫家給的鑽石,“就倆眼珠子,沒有眼皮包著,隻能轉,閉不上。”
陳仰思索著說:“有可能。”
“啪”
有什麼落到了朝簡的棒球帽上,他抬起的拐杖驀地收回:“找地方躲起來,快!”
陳仰的身體搶在大腦前麵做了反應,他背起朝簡就跑。
向東還在原地。
“向東!快點躲起來!”陳仰大叫。
向東從沒聽過陳仰這麼喊過自己的名字,迸發的情緒裡是明顯的緊張擔憂,他有一瞬的耳鳴,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跟著他們一起衝進了土地廟裡。
“轟隆隆”
蒙住夜空的黑布撕裂出一條縫隙,慘白的亮光從裡麵炸了出來。
“嘩——”
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整個鎮子熱氣騰騰。
陳仰急促跳動的心臟衝撞著肋骨,他胡亂抓了抓胸口的衣服,喘著氣說:“有人捂住了那兩個眼珠。”
這回是誰?
陳仰快速在心裡排除,不會是周寡婦,她是鬼,不能捂眼珠。
否則也不會暗示他們,想要他們去二樓發現秘密。
會不會是向東動了詛咒的禁製,隻要那兩個眼珠被人捂過,之後就會自動閉上?
不對,眼珠是閉不上的,隻能用東西捂起來。
那現在是誰在捂著眼珠……
陳仰跟向東對視,兩人的眼裡都浮出一個人名。
葛飛。
那家夥失蹤了,是他的可能性比較大。
陳仰的小腿被拐杖一戳,他將目光從向東臉上轉向朝簡。
“到裡麵去。”朝簡寒著臉說。
陳仰於是拉著朝簡往後退,一直退到牆根。
第一次下雨的時候,他人在房裡,門窗都關著,看不見外麵的情形,這次他斜對著土地廟的入口處。
那裡沒有門。
外麵什麼都看不清,隻有一片霧氣。
“咕嚕咕嚕……”
“咕嘟”
霧氣裡傳出了水燒開的詭異聲音,冒著泡。
外麵像是架著一個巨大的鐵鍋,正在煮著什麼東西。
有活物在煮沸的水裡蹦跳。
很多活物。
在那些嘈雜的掙紮聲裡,夾雜著一聲一聲毛骨悚然的痛苦慘叫。
高亢,尖銳,淒厲。
陳仰是第二次聽了,初次聽隻覺得混亂而恐怖,這一次不知是不是沒有門的阻擋,他聽得很清晰。
霧氣裡有貓,老鼠,嬰兒,魚,都是活的。
原景再現。
陳仰感覺有根冰淩紮進了他的脊梁骨,全身血液僵住,遍體生寒。
這個鎮子曾經是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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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裡,喬小姐跟香子慕待在她們的房間,牆邊躺著的錢漢,珠珠,大眼妹三人一個沒醒。
門窗外暴雨連連。
“雨下得怪煩的。”喬小姐站在窗邊,細長的手臂慵懶的搭在一起。
香子慕坐在桌前寫寫畫畫。
“媽的。”喬小姐紅豔的唇間吐出一句粗語,她從小皮包裡拿出了一把傘。
香子慕指間的鉛筆一頓,她的視線從本子上挪開,移到喬小姐的那把傘上麵。
那傘麵是紅色的,傘骨是白色的。
一紅一白,像喬小姐的手指跟指甲上的油彩。
“這可是雲家的傳家寶。”喬小姐在房裡轉了轉傘,手摩挲著傘柄上的“雲”字,她輕聲歎息,“據說朱家也有一把,可惜朱家人都太醜,姐姐吃不下。”
香子慕放下鉛筆,她在椅子上坐了幾秒,起身走到喬小姐麵前,青色血管清晰可見的手撫上傘麵。
“人皮。”香子慕一寸寸的撫摸,“活著的時候被扒下來的。”
她的手往下移,摸上傘骨,一根根的撫著:“人骨,同樣是活著的時候被剔掉肉,抽出來的。”
喬小姐挑唇,眼裡沒有一絲驚訝跟意外:“香女士懂得不少。”
“不是
新人,卻披新人的馬甲,披就披了,還披的這麼不專業,滿身都是違和感,像是有意吸引誰的探究,”她湊近,嗅了嗅眼前人身上的體香,味道比她用過的所有香水都好聞,“香女士,你真有意思。”
香子慕撫摸傘骨的動作滯了滯,她平靜的坐回椅子上麵,右手按上左手腕部。
“陳先生他們在外麵……”
“不是我小氣,不想把傘給他帶著。”喬小姐笑著打斷香子慕,“他有人形保護傘,不需要我這把,而我是個弱女子,要留著它自保。”
香子慕蒼白的嘴唇做出一個“哦”的口型,她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鉛筆。
“我出去一趟。”喬小姐打著傘開門,燙熱的雨濺不到她身上。
傘下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香子慕手持鉛筆在本子上劃出一根線條,幾縷烏黑發絲從她的肩頭滑到前麵,擋住了她瓷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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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小姐打傘穿過院子,撩起布簾走進客棧大堂,她收起乾燥的傘,抬腳踏上樓梯。
“噠噠噠”
紅皮鞋踩著樓梯的聲音在樓道裡響著。
節奏妖嬈又散漫。
喬小姐每上一層樓梯,都用傘戳一下,她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二樓。
雨突然停了。
喬小姐站在樓梯口,她看了眼牆上的兩個眼珠,幾瞬後把手放上去,觸感是溫的,還有點汗液。
自作聰明的小老鼠跑了嗎?喬小姐掃向對麵的過道,深暗幽冷,像是有什麼匿伏在裡麵,在她走進去的時候,撲上來將她咬死。
喬小姐懶懶的踏進過道,腳下帶出一串清脆聲響,仿佛有什麼無形的屏障在她的進入下撕裂,她聽見了咀嚼聲,聞到了血腥味。
“噠噠”聲停在一個房間門口,喬小姐舉起手裡的紅傘,手上一用力,門被推開,照進她眼簾的是一具肢體殘缺的屍體。
旁邊趴著一個女人,四肢扭曲著癱在地上,她的手裡抱著一截手臂,尖利的指甲撕下一塊皮,牙齒“嘎吱嘎吱”的啃咬著。
喬小姐拿著傘的手放下來:“打擾了。”
她的身子剛轉過去,就又轉了回來:“老板娘,你是不是受到了這場雨的影響,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還是說,”喬小姐撐開傘,舉到頭頂,她在傘下看著滿嘴血的女人,“你原本就是怪物,隻是這場雨讓你現了原形?”
周寡婦趴著往喬小姐那爬,四肢拖在地上,嘴裡滴出粘稠的血液,似是忌憚那把紅傘,她停在幾步距離外,血紅的眼睛瞪過去。
喬小姐沒跟周寡婦對視,她的視線往對方身後的屍體上掃,是個中年人。
前不久她睡過一個雲家小祖宗,對方那張臉的輪廓是中年人年輕四五十歲的樣子。
陳仰透露,向東在樓上偷聽到兩個家族的人跟走商們起了衝突,有人死了。
現在看來,死的是雲家家主,向東看見的離開客棧的那位是朱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