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這三個字是重點,配合當事人說話時的狀態,會有種無法形容的違和和詭異。
陳仰準備跟朝簡交流交流,發現自己的思路是通著的,沒有堵上,他於是就直接問武慶:“拖鞋走路的腳步聲很響,在樓道裡都會有回音,你有注意那個鬼停在哪了嗎?一樓?還是快到大門口的時候?”
“好像沒到一樓。”武慶遲疑道。
陳仰的心跳快了起來:“沒到一樓就消失了是嗎?”
武慶回憶片刻,確定了一下:“我聽到的是那樣的。”
“那就是說……”陳仰在多道視線的注視下不快不慢分析,“鬼之所以對又一次見到大叔那麼害怕,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循環。”
“他以為自己一直在往下走。”陳仰說。
一直往下走的話,就應該隻見到武慶一次。不該再次看見,所以他才會有那麼大反應。
“扯吧,什麼叫以為自己一直在往下走,樓層都不知道?”楊沛不信陳仰的說法,經驗豐富的老任務者也是人。人都會有犯錯大意的時候。
“也許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二樓和三樓什麼的樓層之分,隻有樓梯,”陳仰看朝簡,“樓梯都是往下的。”
朝簡:“嗯。”
“思路很對。”朝簡很難得地多說了一句。
陳仰有種老師給他打勾的心情。
鳳梨理解不了:“可是我想不通,裡麵不是住著其他住戶嗎,他平時在樓道裡循環,肯定能見到其他人的吧,照理說他應該經常碰見那種情況,怎麼還那麼怕?”
陳仰扭頭看居民樓,他的心裡有個猜想,需要驗證。
而且他也想知道為什麼那個鬼到不了一樓。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會是地縛靈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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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沛拿起包裹,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客戶是人吧?”
“是人。”武慶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語氣,他說了客戶的個人信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粉色睡裙,剛洗過澡,人很單純友好,家裡沒有男士。
楊沛沒管那些,隻要客戶是人就行,他又問:“對了,一樓呢?”
“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101門外的角落裡放著一個爐子,裡麵在熬中藥。”武慶有什麼說什麼,沒想隱瞞,大家都不容易,他能幫到忙一定會幫。
楊沛攥著包裹朝居民樓走去。
陳仰喊住楊沛:“那個鬼不害人,說明樓裡不止一個鬼。”他說道,“會殺任務者的是還沒出現的那個。”
楊沛的背脊發冷,這麼說,樓裡至少有兩個鬼,其中一個是厲鬼。他的腳步抬不起來,要不他不送快遞了,乾脆就熬到任務時間,大家集體違規,一起死算了。
不行,他沒辦法那麼乾。他看得出來,要是再過兩分鐘他還沒進樓,那個耳朵上戴圓環的男的肯定就會打死他。
楊沛使勁抓了抓刺頭,武慶送到五樓都沒事,他二樓的,風險要小很多,隻要他速度快點,一會就能出來。
楊沛給自己做了會心理建設,繼續往居民樓走,他有種走進鬼門關的錯覺。
阿緣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揚聲道:“哥們,你可能還會碰到那個鬼,到時候情況允許的話,你可以嘗試著套問一下信息。”
楊沛回了句:“放心!”
這是個人任務,又不是團體的,誰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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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不會調查的。”向東嘖嘖。
陳仰說:“我也沒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你要在輪到你送快遞的時候查探?”向東彆有深意,“到那時你可是一個人進鬼樓啊,不怕了?”
“怕啊。”陳仰歎息,“怕也要查線索,至於獨自做任務……”他抿嘴,“習慣就好了。”
向東拉長聲音:“是啊,習慣就好了,總會習慣的。”
陳仰聽出不對,斜眼道:“你在陰陽怪氣什麼?”
“我煙抽完了,你給我來根。”向東懶洋洋地笑。
陳仰把背包裡的那包煙丟過去,無意間看到武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越看越覺得跟武叔相像。
“大叔,你是哪的?”陳仰隨意問道。
“龍保鎮的。”武慶說,“青城鄉下,很偏遠,你估計不知道。”
陳仰是沒聽過那個鎮子:“那你有親戚在三連橋嗎?”他在對方疑惑的眼神裡解釋道,“我住在那邊,有個鄰居長的有點像你。”
武慶不敢置信地“啊”了聲:“我沒親戚在三什麼橋啊!”
“長的像隻是湊巧吧,”他想了想,“我記得有那種新聞,不認識的兩個人卻跟雙胞胎似的。”
“也是。”陳仰碰碰朝簡,小聲說,“你看呢?”
朝簡說:“不知道。”
不知道是幾個意思?陳仰轉頭看他。
“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我不關注不相乾的人,你沒有一次能記得住。”朝簡冷著臉道。
陳仰發現了什麼,他把一張臉湊近:“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
朝簡的麵上的冷意一凝,轉瞬間四分五裂,他淡淡道:“進了灰。”
陳仰脫口而出:“那我給你吹吹?”
說完一窘,視線也往左右飄,這話他是怎麼說出口的?還那麼自然???
陳仰懷疑人生的時候,聽到朝簡說:“不用。”
他鬆口氣,岔開話題道:“我們去槐樹底下?那裡挺陰的。”
朝簡看了他一眼:“好。”
陳仰提了蟬的事,用的是任務者們都能聽見的音量。
大家既費解又覺得毛骨悚然,沒有蟬,卻有叫聲。
那蟬叫代表什麼?
陳仰沒有得到哪個任務者的腦洞跟猜想,得到的隻有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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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隻是誤導。”陳仰坐到老槐樹底下的時候說。
朝簡沒有言語,他聽著聒噪的蟬鳴,閉目養神。
陳仰靠著粗糙的老樹觀察中年快遞員,對方正在翻手裡的東西。
那些都是單子,用鐵夾子夾著,厚厚一摞。隻有一張是武慶拿回來的,其他都是他自己的。
陳仰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摞單子上麵,它透露出的信息是,那中年人跑單跑的很勤。是一個認真工作的快遞員。
“任務開始到現在過去十分鐘了,隻有一個快遞完成了派送,第二個還不清楚進展。”陳仰撿起羽毛狀的槐樹葉子,捏在指間把玩。
朝簡握住他的手:“把葉子扔掉。”
陳仰下意識照做,之後才問朝簡原因。
朝簡沒睜眼:“臟死了。”
“你之前不也……”陳仰發現手被抓著,他的話聲頓了頓,試圖掙脫。
朝簡沒有鬆開力道。
看到那一幕的向東忍不住爆粗口,我操,他媽得怎麼還牽上手了?
鳳梨攔道:“東哥,做任務就不當電燈泡了吧,你看我連狗糧都不吃了。”
向東齜牙:“電燈泡?”
鳳梨很想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難不成你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東哥顯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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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樓裡,楊沛被中藥味衝到,他壓下反胃的感覺罵了句臟話。
武慶隻說有中藥,沒說這麼大味啊!
楊沛正要去二樓,101的門忽然從裡麵打開了,他條件反射地側過臉看去。
出來的是個老奶奶。頭發花白滿臉皺紋,七老八十的樣子。
老奶奶顫巍巍地蹲下來,伸出乾枯的手
把爐子的鐵片往裡推了推,隻留了一條更小的縫隙,讓砂鍋裡的中藥慢慢熬。
楊沛反應過來暗罵自己有病,竟然不抓緊時間送快遞,速度送完速度出去,而是站在這看了半天。
老婆子熬藥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楊沛急匆匆往二樓走,背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年輕人,你是在送快遞啊?”
像是孤寡老人對過路人的期待和邀請,和我嘮嘮嗑啊,說兩句話也行。
楊沛沒功夫搭理,他幾個大步跨台階,很快就到了二樓。
二樓確實是武慶說的那樣,比一樓要暗。
又臟又破的牆麵上印著五顏六色的廣告,雜物堆得亂七八糟。
武慶清理出的走道是往樓上去的,楊沛要去的是201,路不通,他得自己清理。
樓道裡傳出“砰”“哐”聲響,楊沛一邊怕那個鬼出現,一邊快速清雜物,他也顧不上輕拿輕放,這扔一個那G一個,隻想趕緊進去。
不多時,楊沛滿頭大汗地站在201門外,氣喘籲籲地敲門。
可他才敲了第一下,就嚇了一大跳。他感覺敲過門的那隻手上沾滿了滑滑的液體。
楊沛低頭一聞,一股惡臭感撲進鼻子裡,他被惡心的想吐。
“這是什麼啊……”楊沛嫌惡地抹在牆上,他不用手碰門了,直接抬腳踢,連續踢了好幾下,屋內才有不耐煩的聲音傳出來。
“媽|逼的,誰啊?”這是個怪裡怪氣的男人聲音。
“你的快遞!”楊沛大聲回答。
“快遞?”怪氣男人疑惑了一會,才隨口說道,“你放門口吧。”
“不行,公司規定一定要當麵簽收的。”楊沛說,“麻煩你簽個字吧。”
“你媽的,怎麼這麼多事啊?簽個屁簽!”怪氣男暴怒,“放下趕緊滾!”
楊沛的臉色鐵青,碰上這種垃圾玩意兒,避開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這鬼任務卻非要客戶當麵簽字,不然就是任務失敗。
想到這,楊沛隻能罵罵咧咧地再次踢門,響動在寂靜的樓道裡回蕩不止。
“誰啊?”屋內再次傳出男人聲音。
“抱歉,還是我,這快遞真的需要您的簽字。”楊沛扭著臉,溫聲溫氣地懇求道,“這是公司的規定,麻煩先生您幫下忙吧。”
屋內沉默了許久之後,怪氣男的才回答道:“等會!”
接著楊沛就聽到屋子裡有一陣叮叮砰砰的亂響,像是各種家具的碰撞聲。
“吱嘎……”
房門終於緩緩開了一條縫,一個頭發油膩,上身赤膊的男人探出了身子,神情極為煩躁。
客戶是決定生死的關鍵,楊沛趕忙扯開嘴角擺出一個笑容。武慶送的包裹上隻有門牌號,他的除了那個,還有個名字。
“您好,請問是史一升先生嗎?”
“對啊!”怪氣男撇嘴。
“在這裡簽個名就可以了。”楊沛一手拿著紙袋,一手將筆遞了過去。
幸好武慶提醒他了,不然他還得讓客戶回屋拿筆,耽誤時間。
怪氣男不耐煩地接過筆,像鬼畫符一樣簽下名字,中間還因為寫錯了一次,隨手塗了個墨團。
看著單子上這麼醜的簽名,楊沛心中非常不屑,他斷定這個怪氣男肯定沒好好上過學,但他嘴上還是裝的很客氣:“好的,可以了,麻煩您了。”
怪氣男冷哼了一聲就要關門。也就是趁著這時候,楊沛向屋內掃了一眼,頓時一陣惡寒。
如果說屋外是臟亂差的話,那屋內簡直就是垃圾場了,在各種東倒西歪的破爛家具之間,堆放中喝剩下的酒瓶易拉罐。其中還有不少散發怪味的塑料袋,估計是些吃剩的外賣。
房門關上之後,楊沛也不願再停留,他連忙下樓。
可就在他走到堆放破爛家具的轉角處時,不由得眼皮一跳,不知是不是他緊張過度產生了幻覺,他感覺垃圾堆好像動了一下。
“轟隆……”
垃圾堆忽然倒塌了下來,幾個破家具堵塞了樓梯口。楊沛跳罵著把單子塞進口袋裡,快速用手去搬家具。
操,搞什麼東西啊!
好在這些家具並不是很沉,楊沛很快就搬的差不多了,隻剩一個類似床頭櫃的時候,他剛把手放在上麵,心臟猝然一跳,一股滑滑的液體感黏在他手裡,和門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什麼惡心東西,怎麼櫃門上也有?
“啪!”
楊沛發愣之際,櫃門猛地打開,裡麵伸出兩隻手臂,一把將他死死抓住。然後就這樣把他往櫃子裡麵拖去。
楊沛雙目圓睜,他拚命掙紮,可那兩隻灰白的手臂力大無比。
眼看就要被拉進櫃子了,楊沛瘋狂哭罵了起來:“放開!草!救命!救命啊!”
他的側臉就貼在櫃門上,臉頰逐漸扁平,貼著櫃門的那隻耳朵轟轟作響。
就在他感覺自己已經失聰的時候,一股細小的聲音從櫃內傳來,開始還聽不清楚,隻是聲音不斷重複。
隨著聲音的逐漸變大,猶如男人歇斯底裡的尖叫,楊沛終於聽清了。
“誰是史一升?誰是史一升?誰是史一升?……”
那聲音不斷在楊沛耳邊回蕩,或許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他竟然從抓住他的那雙手中掙脫開。
楊沛的大腦死機,身體下意識的開始向著樓下飛奔。
“砰!”
跑了半個樓層之後,楊沛一個踩空就從樓梯翻滾下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呆呆揉了揉摔破皮的額頭,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那個恐怖的聲音沒有了,四周靜悄悄的,恢複了些許意識的楊沛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回想了一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嚇得全身狂起雞皮疙瘩。
“他根本不是史一升!”怪氣□□本不是史一升。
“正在的史一升,是那個櫃子裡的……”
楊沛嚇得身體都癱軟了,就這樣倚著牆,癱坐在低頭。
不管了,先出去吧。出去再說!
楊沛爬起來的動作倏地一滯,他感覺有什麼在看著自己,本能地往後扭頭。
隻見他身後的牆像是裂開了,有半個人影從牆裡伸出,黑洞洞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