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回到家裡, 鞋不換就直奔陽台,盤腿坐下來。
朝簡關門燒水,開空調, 拿衣服,抽空看他一眼:“你坐那乾什麼?”
“等進任務。”陳仰頭頂著賢者的光芒。
朝簡:“……”
“彆坐那了, 洗澡去。”朝簡揉額頭。
陳仰拍拍屁股站起來:“也好,洗個澡乾乾淨淨的出發。”
朝簡的麵部一抽, 他闊步走到陽台,動作熟練地撈起還在那磨磨蹭蹭的陳仰。
“你什麼能跑起來呢。”陳仰抱著朝簡的脖子,手指抄進他的栗色發絲裡麵, 埋頭嗅他身上的乾淨氣息。
朝簡的身形微微一頓:“想我跑起來?”他繼續抱著陳仰往房間走, “我也不知道。”
陳仰佯裝生氣:“你騙我, 你根本就沒放下。”
“沒騙你。”朝簡的喉頭動了動,雖然那一大塊傷口已經提前一點時間挖掉了, 但也沒那麼快好。總會有一些炎症並發症。
“人可以在過去的某段記憶裡待一會,卻不能陷在裡麵。”陳仰說。
朝簡:“嗯。”
陳仰捧住他的臉:“那你告訴我, 為什麼不能陷在裡麵?”
“會發黴,腐爛,畏光。”朝簡低聲道。
陳仰看著朝簡的眼睛,半晌湊過去, 唇印上他的眼角,沾了一點鹹鹹澀澀的味道。那是熾烈又純粹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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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一張照片發到了朝簡的手機上麵,是丁會春發的。
照片裡的小黃花已經綻開了三分之二。
陳仰衝著浴室方向喊朝簡:“丁會春發信息了。”
“你回。”朝簡道。
陳仰於是就打了幾個字回複丁會春。
朝:照片收到了,多謝。
丁會春:是陳仰吧。
“……”怎麼發現的?陳仰蹭了蹭手指上的咬|痕, 他找到一個灰不溜秋小胖貓點頭的表情發過去。
丁會春:你知道了自己的死?
朝:對。
丁會春:那恭喜你們跨過來了。
陳仰剛要敲字,丁會春那邊就又發來了信息。
丁會春:他找我聊過那件事, 當時我很驚訝,因為他知道我隻是他的隊友,不是你們的共同隊友,我和你不熟,你們的那些經曆裡沒有我的身影,他找上我,說明是無路可走了。
陳仰怔住。
丁會春:我沒有給他建議,口子不長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痛。他最後跟我說,他會在進審核任務前告訴你。
丁會春:自揭傷疤太殘忍,好在你們過去了。
陳仰的眼眶酸澀,視線有點模糊,他摁了摁眼睛打字。
朝:是我以前的搭檔幫我們揭的。
丁會春:那你曾經一定不止一次拉過你的搭檔,現在對方才會回頭拉你。
陳仰的腦中沒有記憶,心頭一片悵然。
丁會春:你最後一關的走馬燈裡會有新人朝簡。
陳仰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愣了好一會,他笑著回複:那挺好的,我會對他說,很高興認識你。
聊天框裡安靜了片刻,多出一條信息。
丁會春:有緣再見。
陳仰放下手機站在床上麵,眼神堅定,無論走馬燈裡有什麼,他都接受,全部接受,什麼都不能阻擋他回家。
哪怕家沒了。
陳仰垂眼:“就算家沒了……”他聽到動靜抬起頭看著從浴室裡出來的人,不會的,他有家。
.“還早呢,咱再做一次。”陳仰等朝簡一靠近,就跳到他背上。
朝簡剛把一片狼藉的浴室清理好:“不做了。”
“?”陳仰扳過他的腦袋。
“做的時候你沒法集中注意力,我有挫敗感。”朝簡麵無表情,唇上有傷,脖子上還有兩個草莓印。
陳仰搓搓他潮乎乎的發梢:“多做做,你就能適應挫敗感了。”
朝簡:“……”
陳仰開玩笑的,他做一次就累了,精神累。
這種心情類似高考,也像是放假趕春運回家,前一夜根本靜不下來。
陳仰劃開朝簡的手機,點出丁會春發的照片:“你看看。”
朝簡掃了眼。
“我好像在哪見過這樣的小黃花。”陳仰托著腮嘀嘀咕咕,“不過花都長得差不多,路邊挺常見的。”
手機被陳仰按掉,他張開手臂往被子裡倒去,帶笑的眼睛仰望朝簡。
“怎麼突然這麼高興?”朝簡點上熏香。
陳仰輕悠悠地吐出一口氣:“我感覺我看到終點了。”
“是嗎。”朝簡揮著青煙,“終點是什麼樣子?”
“你的樣子。”陳仰說。
朝簡愣了下,手撫上陳仰的脖頸:“那你看好了,不要走歪。”
陳仰看了朝簡幾瞬,和他接了一個不含情|欲的吻。
這條路漫漫,信念和期望是唯一的動力,路上沒有燈, 終點沒有人在等是走不下去的。
――朝簡是他的終點。
――他願意做隊友們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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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點的時候,陳仰在被窩裡烙餅,過了一個多小時,他還在烙。
朝簡把陳?大餅?仰翻了個邊,箍住他的手腳:“被窩裡有點暖氣就被你放了,不動了行不行,哥哥。”
陳仰歎氣:“我睡不著。”話落,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老人哄孫子一樣輕輕拍動。
陳仰窩在朝簡懷裡:“我記得你說你住在三連橋,那我呢?”他好奇道,“重置前的我有沒有跟你說我是哪的?”
“你也是三連橋的。”朝簡說,“這就是你家。”
陳仰刷地從他頸側抬起頭:“真正的家?”
朝簡說:“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