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5月到7月間進行決賽,今年不早不晚,就在六月份舉行了。
棋局上午舉行,下午則是院生上課。安娜拉著小夜就去了對局室那邊,這是一般的棋迷沒有辦法進來的地方,能夠進來的都應該是棋院的內部人員。至於有的棋手喜歡外麵掛盤講棋的氣氛,去到外麵了,那就是偶爾了。
這邊的對局室往往是一些大賽的外圍賽舉辦場所,裡麵擺了好多塊棋盤。棋手三五成群各圍著一張棋盤,顯然是研究從對局室‘幽玄之間’傳出來的棋譜。
往常這邊隻有棋院的院生,今天還多了許多或眼熟或眼生的職業棋手。看來今天的本因坊決戰真的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啊!
安娜還沒有想好是自己研究,還是找熟人一起觀戰,和穀義高已經在對她招手了。
“安娜醬,這孩子好可愛啊,是你弟弟嗎?”奈瀨明日美彎腰看小夜,覺得長相這種東西一定是遺傳。
這可不好撒謊,因為圍棋界是個小圈子,她有一個弟弟的事情要是被記住了。不小心傳到了解她家情況的耳朵裡,那真是怎麼也說不清楚了。
“這個啊,小夜的話是朋友的弟弟,嗯,拜托我今天帶一天。他非常乖,所以你們就當沒看到好不好?”安娜做出一個拜托的手勢,要知道這邊一般來說是不讓外人進的。
“既然是安娜醬這麼拜托,那就沒有辦法了。”奈瀨明日美笑嘻嘻地摸摸小夜的頭:“而且這孩子還這麼可愛!”
“現在重要的事情不是討論棋局嗎?”和穀義高對於女孩子們的偏題能力真是無話可說了。
“棋局才下了七八步,這種時候說棋局有什麼用?”奈瀨明日美可不是菜鳥,對於圍棋的理解也算是很專業的了。圍棋在開局來說,隻要不是已經被淘汰的開局,那是沒有好壞的。
“和穀桑對這件事這麼在意也是有原因的吧?”安娜笑了起來。
今天本因坊戰決賽的對決雙方正是在位本因坊桑原本因坊,和和穀義高的老師森下茂男九段。森下茂男九段不是日本圍棋界超一流棋手,就連一流也很難說,基本上就維持在一個正常九段的程度吧。
這裡必須要說一下日本棋手的能力劃分,並不是以段位來的——其實在中國和韓國也早就不是以段位來的了。其中原因和各國升段的具體方法有關,其中日本棋手升段是大手合升段賽。
這個比賽對局費很少,每年的盤數也不多,達到一定的勝率之後就可以升段。而升上最高段之後,職業棋手就不會再參加了,所以後麵越來越多的九段質量很差,更彆說‘默契賽’這種東西了。
關於每個棋手的實力,大家心裡有另外一種判定方式——最強的當然是長期的頭銜持有者,這裡的頭銜專門指七大新聞棋戰的頭銜,而不是其他比賽的那種。緊隨其後的就是偶爾的頭銜持有者,他們也是頭銜的有力競爭者。
然後就是頭銜挑戰的常客,森下九段今天就扮演了頭銜挑戰者這樣的角色。隻不過森下九段並不常常能走到這一步,所以他是排到了第四階梯的棋手,今天這種機會算是很難得的了。
“那...安娜覺得最後勝利的會是桑原本因坊,還是森下九段?”奈瀨明日美有些好奇。之前在院生之間的比賽,安娜都以預測準確聞名呢。
“隻看前幾步的話是看不出來的,這不是明日美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嗎?”安娜笑著反問。
“不過,”安娜頓了一下才微笑著道:“從開局還是能看出一些東西來的——現在隻是第一局而已,森下九段選擇(五,5),會不會是害怕太過於束手束腳,然後反其道而行之?”
本因坊決戰是七番棋較量,今天隻是第一場而已,後麵還會在一個多月中下完剩下剩下六場。當然,如果某一位棋手提前達成四勝,當然也就用不到那麼長的時間了。
總之,這種七番棋對決,第一句一般都能保持平常心,因為就算輸了也是有‘後路’的,接下來還能贏回來。而森下九段平常的對局絕對不會常用(五,5)這種開局,這種完全就是超高目的下法。
如果不是森下九段年紀也不輕了,絕對會被人認為是狂妄。簡而言之,超高目和高目開局都是極端地想要取外勢,這種實地與外勢之間,完全倒向某一方的下法,顯然隻有在上手針對下手的時候才敢下——圍棋講究攻守兼備、進退自如,極端的路線往往隻有上手對下手的時候才能實現,所以才說森下九段很可能被人認為是狂妄。
(五,5)、超高目、高目,現在也越來越少出現在職業比賽中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管怎麼說,職業圍棋還是要贏的。而一個會降低勝率的開局,顯然會被淘汰。
實際上正如安娜所說的那樣,這場棋賽的開局就是整場比賽的縮影。森下九段咄咄逼人,而桑原本因坊氣定神閒,而圍棋這種東西當你一往無前的時候,其實也就是最接近失敗的時候。
“最後的結果...真是挺可惜的。”奈瀨明日美感歎,在她看來,之前的對局中森下九段有好幾手妙棋,使得局麵好幾次轉危為安。這種情況下依舊輸了,對於看重妙棋的棋手來說確實很可惜——下出了妙手依舊輸棋。
“安娜醬覺得還有什麼辦法嗎?”
安娜正在擺其中幾手棋的變化,想了想:“有點難,因為是對敵策略上出現問題了。不過要是下在這個位置的話,或許還有一點意義吧?”
“那裡可是想要屠龍啊...”
安娜身後傳來一個頗有些好笑且無可奈何的男聲,所有人看過去:“啊!緒方三段!”
緒方精次段位並不高,但是已經是各大頭銜戰的常客了。再加上他的年紀在日本圍棋界算是年輕一代,所以很受院生的關注。不管是和穀義高還是奈瀨明日美,都是非常驚訝的樣子。
“不屠龍的話...等死嗎?”安娜更加困惑了,指著棋局上麵的情況:“不屠龍的話已經沒有任何勝機了,如果嘗試屠龍的話,利用這一塊半死不活的孤棋,還算是有文章可以做。”
“你的感覺?”這一塊算是中腹了——如果不是安娜提出來,緒方並不認為這裡還有機會。
“嗯嗯,總覺得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安娜皺了皺眉頭。
“那試一次吧。”放下手裡的公文包,緒方精次乾脆坐在了安娜對麵:“我來模仿桑原本因坊的下法,我們接著下。”
不用說什麼,清脆的落子聲,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院生和職業棋手很多又留了下來。
“是在做什麼啊?”
“好像是緒方那個家夥和一個院生在接著剛才桑原本因坊和森下九段的棋局在下吧?”
“雖然聽起來像是緒方會做的事情,但是剛才的棋局的話,還有什麼辦法嗎?”
棋子一顆顆落下,兩個人圍繞著屠龍大做文章,中腹的那塊棋密密麻麻,形勢格外複雜。
“沒想到...服了你了,真被你屠龍成功了,最後的結果可不好說了。”緒方精次扶了扶眼鏡,完全勞累過度的樣子。
安娜確實屠龍成功了,不過屠龍成功並不代表什麼,至少不代表穩操勝券。但是到此為止了,因為的確如安娜所說,屠龍完畢之後,局麵重新回到了兩分,接下來就看官子的部分了。
“成功是僥幸吧。”安娜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給周圍的朋友帶來了多大的震驚,摩挲著一顆棋子,抬頭看向緒方精次,眼睛裡麵全是認真:“果然,緒方師兄的話,模仿桑原本因坊還是太勉強了。”
“這不是緒方嗎?剛才蘆原可是說你早就走了——這個是...真羨慕塔矢名人啊。我是說這個孩子,非常優秀,當然,也非常可愛。”做完賽後複盤的桑原本因坊從幽玄之間走出來,最先看到的就是沒走的緒方,然後是棋盤,最後則是安娜。
“桑原本因坊!”安娜隨著所有的院生一起行禮。
“果然啊,有個可愛的女弟子會讓人覺得格外高興——是安娜對吧?”桑原本因坊眯著眼睛,臉上的表情堪稱微妙。
“嗨!”對於桑原本因坊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她也覺得挺稀奇的——她大概不知道,隨著塔矢行洋老師名下的師兄們開始炫耀,她在這個圈子裡已經有一些名聲了。
這裡必須要說明的是,女性職業棋手在日本圍棋界絕對是稀缺資源,至於說美少女職業棋手...那就是個夢想啊,夢想。據說圍棋界已經開始討論要不要每年專門開放一個入段名額給女性棋手了,從這就可以看出來稀有性,以及棋院對此的迫切需求了吧。
就像是明星一樣,雖然看起來男偶像總體而言比較大勢,但是女偶像也是必須要存在的,吸引來的‘圍棋人口’並不相同。
“好好加油吧,日本圍棋界新的支撐還是要靠你們這一代年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