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娜初段?”
“嗨!”安娜走在桑原本因坊身邊,下意識回應。
桑原本因坊一直都覺得這位塔矢行洋的女弟子身上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勢,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當時就覺得這個女孩子一定會出頭——現在看,果然是這樣。
“竟然選擇了我這個老頭子對局...雖然柳安娜初段表現的很好,但是不會讓你那麼容易的啊。”桑原本因坊意味深長。
如果是一般的初段或許會因此受到影響,但安娜的話完全不會。一般的初段缺乏對戰超一流棋手的經驗,本來就容易心態失衡,再加上這種心理戰,哼哼。
但是安娜和超一流的對決,那真是不少了,在國內的時候,在日本的時候都有呢。
“是,那就拜托桑原老師指導了。唯一的遺憾大概是,這一盤是讓子棋吧。”安娜是真心遺憾呐!
一般來說,新初段的這盤棋到底和哪位前輩來下,這是由棋院安排的。不過棋院也不是硬性安排,在這一點上新初段沒有什麼發言權,但是前輩們是有的。
一般會詢問今年的頭銜持有者們,誰願意指導某位初段。如果有哪位老師主動提出來那當然也很好,沒有的話就會由棋院安排。棋院安排的話,哪怕是前輩本身沒有什麼興趣,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拒絕。
圍棋界人士的責任感普遍都很好,這種培養新棋手的事情大家都責無旁貸。
安娜這邊為了保證桑原本因坊成為自己的對手,是提前聯係過的,有這樣的操作,結果也就很順利了。
對手很好,隻不過這是一局讓子棋,這就很讓人扼腕了。
按照慣例,桑原本因坊執白後行,安娜執黑先行。一般情況下,為了抵消黑棋的先手優勢,黑棋需要貼目。此時日本國內的貼目是五目半,其他的國家和國際上有不同的規則,認為先行優勢不止五目半。貼目最高的一項國際比賽,甚至有七目半這樣的大貼目。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反正現在用的規則是五目半。
而這場比賽中,安娜執黑先行不貼目,反而桑原本因坊要倒貼安娜五目半——所以才說這是讓子棋的。
不過安娜有辦法應對!
真正的讓子棋是被讓棋的一方先擺上棋子,讓幾子就擺幾個,那是沒辦法可想。但是現在既然沒有擺在棋盤上,那麼安娜隻要自己知道按照正常下棋去下,那就好了。
照相機拍照的聲音響起,安娜和桑原本因坊都要擺一些姿勢讓攝影師拍攝。而真正的對局中一般是不允許拍攝的,所以都是提前擺拍啦......
安娜第一次這樣,頗有一些生疏。
但是等到棋子敲落棋盤,一切就不一樣了。這個時候的安娜不再有任何的彷徨、動搖、生澀,棋盤是她的國。
“騙人的吧?”蘆原看向旁邊的緒方。
不隻是蘆原,很多在對局室關注這盤若獅子戰的職業棋手也都站起來了。安娜現在確實是職業圍棋界眾人矚目的超級新人,很多前輩都過來關注這場對局了。
與此同時,外麵掛盤講解這一場對局的職業選手也露出了見了鬼的表情。
“是...剛才由桑原本因坊對柳安娜初段的比賽,這個時候已經收官完畢,柳安娜執黑,白棋反貼五目半,所以是白棋負黑棋十五目!”
日本圍棋界做事情是很認真的,既然是幽玄之間級彆的對局,當然就有掛盤講解、報社報道等一全套的流程。
周末的時候棋院還是有很多棋迷的,其中關心年輕棋手的人自然會看這場比賽的掛盤講解。每個人都希望現在的日本棋界可以出現一個超級新人,在若獅子戰的時候就掀翻老一輩人的統治,建立起新的王權。
這既是日本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下克上’思想的體現,也是現階段日本圍棋界後續無力帶來的反作用。
而且,就算丟開這兩點,如果不是某位前輩棋手的粉絲的話,中立棋迷也肯定是希望新初段贏的。競技麼,都喜歡冷門啊,這才是競技的趣味!
“很驚人的棋力啊。”一位穿著和服的老先生眯了眯眼睛,回頭問旁邊一個穿洋服的,打扮像是管家一樣的人:“柳安娜棋手?這是今年的新人嗎?”
“是的,老爺。如果您需要預約柳安娜棋手進行指導的話......”
沒錯,安娜確實贏了桑原本因坊,而且贏了很多。十五目?這幾乎是一個不可逾越的差距。當然了,前提是在正常的比賽中。實際上差距沒有那麼大——按照正常比賽的話。
“多謝指導了,桑原本因坊。”安娜作為後輩先行禮。
離開幽玄之間的時候,桑原本因坊忽然對棋院的工作人員歎氣:“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難過,新時代已經開始了。我們這些舊時代的老家夥,已經不合時宜啦!”
“不過!”說這句話的時候,桑原本因坊忽然眼睛中精光四射:“想要簡簡單單趕走我們這些老家夥,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安娜從幽玄之間出來,出現在外麵對局室的時候感受到的就是所有人的注視。她從中間穿過,走到了同門師兄身邊。所有人都看著她,仿佛看到什麼讓人不知所措的東西。
蘆原狠狠地拍了安娜的肩膀:“安娜醬,你真是,你真是,完全被你嚇死了!完全不管貼目什麼的,你就是要和桑原本因坊對決吧!中間行棋很可怕啊!”
感受到蘆原的語無倫次,安娜笑了起來:“這算什麼——還不夠,還不夠的。蘆原師兄,我這邊的話才隻是一個開始,我內心貪心的不得了,完全沒有被滿足!”
緒方精次旁觀著,想起了安娜對局前說過的話。‘話說,沒有這種野心和勝負心,蘆原前輩是為了什麼才下棋的?’。
想起了塔矢老師對安娜的評價,‘她永遠不知道滿足,隨時隨地準備去更高的位置。勝利不會讓她停下腳步,那隻會催促她走的更快。在圍棋這件事上,那孩子抱著這種心態,這是最可怕的對手’。
塔矢老師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擔心。擔心的大概是在自己的巔峰期過去之前,安娜還沒有達到自己的最高峰。
緒方精次忽然覺得非常期待——老師或許等不到的未來,他肯定等得到!
《圍棋周刊》的人最終沒有用女流棋手特輯,也沒有用初段特輯。封麵就是安娜落下棋子的樣子,這一場直接用了她做主人公,而不是要用一個大特輯,然後捎帶上她。
安娜並不理解日本對此的巨大反響,因為在中國和韓國,有大量的初段已經刮起了初段風暴。國內頂尖棋手給新初段下等於讓兩子的讓子棋?不存在的。如果是初段中早就名聲在外的那種類型,保證自己不被掀翻就是勝利了。
當然,隨著初段的新鮮期過去,大家對他們的了解增加,勝率會慢慢降下來。但是,一開始的風暴確實是存在的。所以像安娜這樣,對局贏了超一流棋手並不算什麼,畢竟這隻是一場一番棋而已。如果是五番棋、七番棋,那才具有說服力。
大概就是一些圍棋內部人士,稱讚一下她的天賦,和展現出來的狀態。
但是在日本,一切都不同了。女流棋手、十三歲、初段之類的標簽,讓這場勝利不僅僅隻是一場若獅子戰的勝利那麼簡單。
“若獅戰堂堂勝利,天才少女的野望!”“日本棋院或將迎來史上最強女流棋手!”......類似的新聞標題讓安娜再也不敢看這些圍棋雜誌,因為她覺得這也太羞恥了。
不過柳家的家人,以及棋院的朋友們都覺得很好,完全不覺得哪裡太誇張了——這就沒辦法說了。
最最厲害的還是家裡的刀劍付喪神們,每一種圍棋雜誌都不放過,把所有關於她的邊邊角角都剪下來,打算給安娜做簡報。這種粉絲才會做的事情讓安娜無話可說,隻能隨他們去了。
“摩西摩西,這裡是柳安娜。”
“是,這邊是日本棋院。雖然還沒有參加入段儀式,但是已經有人希望得到柳安娜棋手的圍棋指導了......請問柳安娜棋手在這個周末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