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假夢(5)(2 / 2)

就像人類一般不會屠殺人類,可對於宰殺小動物作為食物,很少有人能有所觸動。

這是同理心在作怪,因為對方也是人類的話,往往會不由自主地代入自身。而現在的玉子巫女,雖說在新生的過程中已經稱不上人類了,可是安娜之前和她接觸過,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背負人類這個身份生活了二十年。

甚至就在之前安娜還當她是一個人類,除掉她其實就是殺了她,而殺了玉子巫女和殺人有什麼區彆呢?

這是安娜現在為止都沒有邁過的一道坎,而和她朝夕相處的刀劍很清楚。壓切長穀部效忠主人,他的解決辦法很簡單,這些事情他們來做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安娜痛苦掙紮然後選擇自己的路,身為刀劍必將保護主人,這就是他的信念。

蜂須賀也認可了長穀部的想法,所以在長穀部遮住安娜眼睛的那一刻,他配合出刀了。中間乾淨利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刀劍上連血都沒有,真品虎徹如同一泓水光流入了刀鞘。蜂須賀看向已經抱著長穀部放聲大哭起來的安娜,眼睛裡毫無波動——一把刀保護主人,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安娜的眼淚滲入到長穀部心口的衣襟,水跡染出一片深色。她當然不是因為玉子巫女哭,可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非得做出選擇了,要麼就此再也不管這樣的事,要麼抱有覺悟走下去。依靠長穀部他們來做她不敢做不想做的事情固然可以,可是那未免太可笑了。

這就是她的殺孽,為什麼要彆人來背負?聽起來真是太過於偽善了!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就該明白這一點才是——功德也好,殺生孽債也罷,都是她應該承受的東西。

“下一次我會自己動手......”安娜用隻有兩人的聲音說。

長穀部帶著安娜跳下屋頂:“主不必勉強,但如果這是主的堅持的話,長穀部一定支持到底。”

安娜對於這種事情的慎重根本不會讓刀劍們感到煩躁,身為刀劍,世界上還會有比他們更了解殺戮的嗎?沒有的,不存在的。

殺過了太多的人,見過太多人墮落為隻知道殺人的魔鬼,不是妖怪勝似妖怪。他們才知道,安娜這樣克製到近乎迂腐有多麼難得。

她強大的可怕,同時她並不自知自己有多麼強大。那樣的強大如果有朝一日徹底爆發出來會帶來什麼?沒有人可以約束,到頭來能夠控製她的隻有她自己而已。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安娜有了新的覺悟。在場如果有一個人受到的衝擊可以和她比擬,那就是美作玲了。

站在東瀛社會地位第一階層的人,他一向知道這些超自然的事情並不全部都是都市傳說。可是真正的見識到,這是第一次。

“你還沒有離開嗎?”安娜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看到美作玲笑的非常勉強。

“當作沒有看到吧...不然會做惡夢的。”

美作玲是一個敏銳的人,或者說上流社會的孩子不論是被養殘了,還是成為真正的社會精英,往往都會有一個共同的特征。

那就是感覺敏銳。

他們生存的環境就和一般人不一樣,對於彆人的善意、惡意,對於波詭雲譎的局勢的把握——一些彆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容易。這種非凡的經曆會把一些璞玉打磨成最有光彩的存在,也會把某些朽木剔除。

但無論怎樣,那份敏銳的感知是通過經曆得到了。

更何況黑幫嘛~就算日本的黑幫打生打死的時候是少數,更多時候是講規則、文明行事的。可黑幫就是黑幫,多的是見不得光的角落。

安娜隨時要哭出來的表情讓美作想起了小時候很親的一個哥哥,負責保護他的保鏢之一。據說身手非常好,是美作的父親非常看好的年輕人,而美作一直崇拜那位大哥。

美作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的表情和安娜此時如出一轍。

“什麼啊,玲你是問千島嗎?他去給我辦事了,完成的不錯啊,好小子!”

現在美作都還記得父親當初輕描淡寫的表情,當時的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現在的他懂了——那是千島大哥第一次殺人了。

安娜並沒有殺人,他看的很清楚,是紫色頭發的男人動的手。可是他同樣感知到了,這和她動手做了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差彆。

“我不會做噩夢的。”美作玲沒有任何一刻比這次更加冷靜了,他壓低了眉峰沒有猶豫,“對於我來說,今晚是美夢。”

美作玲根本不會在意今晚有什麼人被犧牲了,黑幫太子爺會有那個閒心?這並非因為他本性殘忍,而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使然。

當人處在一個混亂世界中長大的時候,就不要指望他出淤泥而不染了。美作的生存環境說不上惡劣,至少他的爸爸,那位日本黑幫頂點的男人並沒有要讓兒子成為惡魔的打算。實際上在他眼裡,自己打理的黑幫就和普通的公司一樣,繼承人也沒必要妖魔化。

然而就是這種‘平平常常’才最可怕,因為潛移默化的影響遠比激烈地填鴨讓人來的深刻。

美作玲對於親近的人是一個不錯的家夥,可本質上而言,不相乾的人他是非常冷漠的。

剛剛被除掉的妖怪?那關他什麼事。對於他來說,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再次遇到了安娜。這樣來說,說是美夢確實無疑了。

此人多半有病......這是大概理清楚思路的安娜唯一的想法。想想看吧,忽然冒出來一個陌生人,對你無比狂熱,他自己還一本正經。

腦子有坑嗎?

如果是平常,安娜或許還會慢慢解釋,甚至嘗試了解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今天的安娜實在是太累了,她並不想再多做糾纏。什麼也不說,帶著刀劍付喪神們繞過了美作,繞過了車子就要離開。

美作追上上去攔住她:“雖然這樣很奇怪,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上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是一見鐘情...能夠交往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美作甚至因為這種順利而忘記了忐忑,倒是說出來之後變得非常緊張。

現在確定了,這人真的有病。

安娜勉強的笑意都沒有了,還要安撫刀劍們想要殺人的心,心累地對美作道:“我知道了,但是您的厚愛請恕我不能接受,請容許我真誠地拒絕。”

“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美作第一次這麼堅持。

安娜真的不想再糾纏下去了,拿出了神社的名片:“小鳥神社巫女,如果有剛才類似的麻煩,可以來神社祈願,我會幫忙解決的。”

名片上有安娜的名字、小鳥神社的地址和聯係電話,甚至在背麵列了一些業務範疇。

雖然送出了名片,安娜卻是轉頭就忘了這件事。有人給他表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發生在這樣的夜裡,什麼事情也要靠後了。

安娜失魂落魄地回到本丸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可是本丸裡就連小短刀都沒有睡下。明知道安娜搭配長穀部他們根本不會出事,可是還是會擔心的。

“主公回來了!”嘩啦啦一大群湧過來。

安娜勉強打了一個招呼就上樓回房間了,隻留下麵麵相覷的刀劍付喪神們。

“長穀部,發生了什麼?”燭台切光忠金色的眼睛裡溫和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

“今天主......”壓切長穀部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我沒有讓主動手,最後是蜂須賀下的刀。”

抱著刀的蜂須賀站在門口靠牆,見到同僚們都看他,也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堀川國廣有些焦慮地走來走去:“主公大人、主公大人、主公大人——不行,我端茶給主公,看看主公到底怎麼樣。”

“不用去!”卻是同樣的國廣門下,山姥切國廣製止了他:“相信她。”

加州清光站在大廣間邊緣的部分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山姥切國廣說出這句話,這才站出來:“這樣說起來,一向認為是貼心的家夥們還沒有某些外表冷淡從不接近的人來的了解嗎?”

嘴角扯起一抹無意義的笑,環視一圈:“我去睡覺了,真是的,睡太晚會皮膚不好吧...要是變得不可愛就糟了!”

第一個走的是加州清光,然後就是山姥切國廣,靠在門邊的蜂須賀虎徹也走了。剩下的刀劍若有所思,陸陸續續也散場了,隻剩下燭台切和長穀部這兩個人還在。

“走吧,長穀部,主公可不是會到此為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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