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覺得,哥哥們肯定跟她一樣喜歡吃蜂蜜啊,但賀帥立刻就開始咩咩咩了:“雞湯裡加了蜂蜜,那得多難吃啊。”
賀炮也說:“加了蜂蜜我就不吃,讓超生一個人吃吧。”
賀斌不說話,表達反對的形式就是,行似一陣風,轉身就跑。
咦,幾個哥哥,居然沒一個喜歡吃蜂蜜的?
而且,他們剛剛休息了一會兒,這會兒要跑出去撿煤球了,要是超生還執著於蜂蜜,很可能哥哥們就不會帶著她了。
超生多好的眼色,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稍微撒點嬌沒啥,但要撒嬌太過分,哥哥們是會不喜歡她的。
“我也不吃蜂蜜啦,小帥哥哥,帶著我呀。”從小凳子上溜下來,超生轉身就跑,跟著哥哥們一起出去了。
笑眯眯看著閨女出了門,陳月牙把肉剔下來,先把雞架和紅棗,枸杞一起燉了,這才把從大腿上剔下來的雞肉切成丁兒,用澱粉抓勻,再拿熱油一滑,用白糖和醋調了一個糖醋汁兒,準備給超生做她喜歡吃的糖醋雞。
剩下的肉塊子,放在大鍋裡一通爆炒,然後再燉出來,大疙瘩塊子的紅燒雞塊兒,就是幾個大孩子最喜歡吃的。
她這頓飯做的時間長,畢竟蜂蜜煤爐子隻有一個灶眼兒,得先把湯燉出來,然後再燉雞塊,最後才能給超生做熱乎乎的糖醋雞。
她的飯做熟的晚,但賀譯民今天回來的更晚。
來的時候幾個孩子都已經吃的飽飽兒的,睡下了,隻有陳月牙坐在廚房裡,守著蜂窩煤爐子,一直在等著丈夫呢。
賀譯民餓,餓的手發抖,挑起一筷子冷掉的雞肉就狼吞虎嚼了起來。
陳月牙忙著給他遞了一碗白米飯,賀譯民一口就刨下去了大半兒。
“鴿子市百貨商店裡,你猜藏了多少棉花?”賀譯民問。
“多少?”陳月牙說。
賀譯民伸出手指來:“足足八百公斤。有些藏在庫房,還有些藏在廁所裡,我估計不止鴿子市有,百貨大樓也有,這回證據確鑿,我們能直接從百貨大樓揪出幾個監守自盜二道販子,比起火車站那些投機倒把的,這才是咱們真正要打擊的犯罪分子。”
八百公斤?
一件最厚的棉衣頂多也就一斤棉花,八百公斤棉花,能做整整1600件棉衣,整個縣城裡,好多人的棉衣都是好幾年的棉花,拿出來曬一曬,拍一拍接著用。
但棉花穿幾年就不暖和了,穿陳棉花,不過是充個樣子而已。
現在憑票棉花當然便宜,一斤才兩塊,等再過一陣子,棉花流到黑市上,說實話,一斤五塊錢都有人搶的。
投機倒把層出不窮,但是,囤著國營商店的棉花搞機倒把,這幫人就該被抓起來。
賀譯民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飯,筷子連刷刷的刮著碗,刮完悶吸了一口氣:“我晚上還得出去一趟,彆鎖門,等我回來。”
有個當公安的男人,你就甭想夜裡睡個好覺,陳月牙都有點生氣了:“就關門,就不等你。”
“我翻牆也能進來,你要留門,我今天晚上隻摟著你睡,不乾彆的,你關了門試試,我折騰你一晚上。”賀譯民刨完了飯,打了個飽咯兒說。
嘿,一碗雞湯喝完,他又馬不停蹄的跑了。
這一趟,賀譯民去的直接是局長耿衛國的宿舍。
沒錯,公安局長耿衛國,是從北京調下來的,因為在本地沒有結婚,也沒有分房子,就住在公安局的宿舍裡。
大半夜的,敲開領導的門,耿衛國還挺吃驚的:“賀譯民,大半夜的,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高奇山要調走,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賀譯民說。
耿衛國點了點頭:“是,他得調到城關派處所去當所長,但你問這個乾嘛?”
賀譯民啪一聲敬了個禮說:“到我這個年齡,才當個副所長,您再給我派一上司,我有點接受不了,高奇山走了之後,能讓我當所長嗎?”
“你這個同誌厲害啊,煙不提兩條子,酒不提一瓶子,就這麼來給自己跑官兒?”耿衛國都被賀譯民的直接和大膽給震驚了,也給氣笑了。
他是來給自己要派出所的所長一職的,但是,這也太直接了點吧。
“這要彆的上級,我可能會提兩條子煙,兩瓶酒,但您不是,您性格灑脫,欣賞的是有才乾,能辦事兒的人,所以,我給您帶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找到了一夥投機倒把的要犯,私囤市場緊缺的棉花,監守自盜,擾亂市場秩序,明天就可以捉拿歸案。”賀譯民笑著說。
耿衛國因為沒搶到棉花,裡麵穿的還是夾衣,聽賀譯民說完,低頭想了一會兒,拍著他的肩膀說:“明天要找不到棉花,我就把你調到咱們縣城的大什字,讓你在那兒當個交警,指揮一輩子的交通。”
縣城大什字有個交警崗,才剛剛設立,吹著個哨子指揮交通,大街上驢車騾車馬車的,誰聽他的呀?
反而大家路過都得罵一聲操.你媽,據說還有人想給兒子起名叫交警,就是因為可以天天操.他媽,那是公安係統裡最酸爽的工作了。
賀譯民笑著給耿衛國敬了個禮,轉身,帶人抓投機倒把的販子去了。
……
在公安局所有的人看來,賀譯民能升正所長,全憑自己的能力,畢竟是他一手找著了百貨商店偷偷藏起來的棉花,保證了市場上棉花的供應量。
但隻有賀譯民知道,那棉花,是賀帥和超生這倆小崽崽找著的。
他的所長一職,必須記上倆小崽子的一大功。
從幾個百貨商店的庫房裡,公安們找到了足足三千斤的棉花,那些囤積棉花的,整天對市民惡聲惡氣的售貨員,也被抓了好幾個,大手拷子拷著,跟投機倒把犯們一起掛著牌牌遊街,還被判了刑,據說一人得坐二十年的牢。
媽媽終於搶到棉花啦,超生也如願以償的擁有了新棉衣,布料的花色都是自己挑的喲。
“綠底兒,紅色的大牡丹花,超生這新棉衣可真漂亮啊。”正在往家裡搬白菜的王大媽看超生捧著一片白森森的饅頭片兒從院子裡出來,羨慕得說:“你家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了。”
“奶奶,孫阿姨的手像紅饅頭喲。”穿著一身大紅牡丹,臉蛋兒圓的像個年畫娃娃一樣的超生看著孫自敏的手說。
孫自敏沒陳月牙那麼高的工資,全家上下都置了棉衣,就她還是一件薄夾衣,在寒風中扛著一大袋的土豆,兩隻手確實凍的就像饅頭一樣。
“她沒你媽能乾,賺不來錢,就得這樣兒。”王大媽的語氣裡,都帶著對兒媳婦的不屑和怨懟。
超生還是孩子,無法理解家庭紛爭中的婆媳戰爭,繼續往外走,她準備去喊斌和炮回家吃饅頭,媽媽蒸的,熱騰騰的大饅頭哦。
不過剛到路口,她就碰見小福妞了,福妞笑的很開心啊。
“超生,我馬上要搬到鋼廠去住啦,嘻嘻,而且我大嬸嬸的罐頭廠馬上就要開張啦。”福妞手裡捧著幾塊煤球說。
“哇,真好,記得聽媽媽的話喲。”超生雖然不喜歡福妞,但也由衷的希望她能過的好,不要天天挨打。
重要的是,趕緊離開燕支胡同吧,她不想看見小福妞,尤其是,何向陽打福妞,看著真讓人難受。
她還讓福妞去公安報案呢,福妞隻會說一句呸,然後轉頭就走,從來不聽超生的話。
不過超生媽媽的罐頭廠還沒批下來,宋小霞的罐頭廠就開張了,著實讓人羨慕啊。
“我還要到我大嬸的罐頭廠去幫忙,我肯定會賣的比你好。”福妞又說。
超生用一罐罐頭讓老炮兒重新振作,並且轉手賣了3000罐的事,在胡同裡廣為流傳,福妞覺得自己一定也可以做得到。
“好好賣!”超生帶著點羨慕,同時又由衷的祝福說。
“倒是你們家賀炮,嘻嘻,他今天,嘻嘻……”福妞話隻說一半,賊嘻嘻的笑著走開了。
這兩天,賀譯民家要敗筆大財,因為他家賀炮要生很嚴重的病,福妞知道,但福妞就不說,她已經學的很乖了,再也不會輕易改變任何事,反而,她在心裡詛咒賀炮這次病的重一點,一次性死了最好,她就不用怕她將來要嫁給他了。
看福妞笑的那麼彆有深意,超生手裡熱乎乎的大白饅頭頓時就不香了。
因為她一直知道,福妞這小丫頭神秘兮兮的,似乎總知道一些彆人不知道的事兒。
她還曾經說過,炮哥哥將來要被人打死,斌哥哥要被車撞死呢。
超生雖然不信,但她也知道,炮哥哥不講衛生嗓門大,斌哥哥還跑的賊快啊,至少這兩點,福妞沒說錯。
怎麼辦呢?
當然是問福妞啊。
超生快速跑回家,從罐頭桶裡抓了一把自己攢的糖,快快的跑出去準備賄賂福妞,但福妞已經被她媽媽帶走了,她沒問到。
入了十月之後,媽媽就在堂屋裡生了爐子,一家六口全住到堂屋裡了,因為堂屋暖和,家裡也生不起第二個爐子嘛。
一間房裡擺了好幾張床,超生最喜歡的還是媽媽的枕頭,躺在媽媽香香的枕頭上打著滾兒,超生就聽見媽媽說:“小帥,收拾衣服,咱得去泡澡堂子啦!”
“媽媽,澡堂子裡的水可以喝嗎?”賀炮嗓門兒賊敞亮的問。
“不能,喝了準能叫你拉三天的肚子!”陳月牙說。
超生兩隻眼睛頓時睜的圓圓的,兩隻小拳頭捏一塊兒了:她知道福妞笑的是什麼事情啦,哼哼!
沒什麼事是能難倒小人參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