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王瞥了一眼路煜,心底冷笑了一聲,不理會路煜疑惑的目光,她正了正身子,對著眾人道:“後日的雨水將是打破旱災困局的關鍵,如何利用,如何儲藏,我們需商議一下。”
“既然會下雨,雨一下,旱災的問題迎刃而解了,為何要思量儲存之法?”有人不解道。
“大師說了,後日雨水下完,還有近一月的烈日焦灼,那些水若不想個法子儲存起來,就得白白浪費,百姓依舊無水可用,莊稼依舊無水可灌溉,到時候的情勢將比此時更嚴峻。”
滿座嘩然。
季王任由他們交頭接耳片刻,很快又主持了大局:“關於收集雨水,大家有何見解?”
“臣以為應該發動百姓之力,以木桶彙聚水流,儲入井中,以備後時之用。”
“言之有理。”夏容宣讚同道,話鋒一轉:“但是還不夠,此法儲存的水,依舊是杯水車薪,無法解決問題。”
“季王爺可有法子?”
“我有一法,做起來甚是繁瑣,但收效甚好,眾位臣公可願一試?”
“願聽王爺尊言。”
“福加,取紙墨筆硯來。”
上一世的旱災,季王聽從了大臣們與幕僚的建議,向朝廷修書,請求賑災。京師至季州路途遙遠,待銀兩及糧食抵達季州府,百姓已餓死數千人,地裡的莊稼無一幸免,全部死亡。
百姓怨聲載道,批判她的不是,大臣們也反過來將罪責推脫到她的身上,最後落了無能無為的惡名。
對於季王來說,名譽倒沒那麼重要。她所抱歉的,是那些信任她的百姓。她為一方之王,卻沒有守護好百姓賴以生存的莊稼,沒有保護好愛戴她的臣民。
一連數月,季王都在反思自己。她不止一次地思索過,倘若重來一次,這旱災該如何解決?
琢磨了許久,這個收集雨水的浩大工程產生了。她耗費了幾個夜晚,徹夜不眠繪製而成。實屬幸運,原以為這個工程隻能用來寬慰自己,沒想到今世便可用上,踏踏實實地為百姓做些東西。
“就是這樣,大家圍過來看。”季王停下畫筆,視線抬起,在大臣中掃了一圈。她畫得太過入迷,圓潤的手指頭被那墨汁染黑了都不知道,抬起頭來時才發覺,趕緊將手指頭收進掌心裡抹了抹。
她讓下人左右分立,將畫紙舉在中央。
大臣們三三兩兩地起身,又成群聚攏在畫紙周圍。
“屋簷下挖渠,用以飲用的水以木槽渡之,灌溉的水以渠引之,各自彙集。”季王指著圖,徐徐解釋道。
季王在渡飲用之水的路徑終處寫了“水井”二字,眾臣公好理解,可灌溉之水的終處無所標注,一頭霧水,當即有一人出聲問道:“殿下,這灌溉之水當置於何處儲之?”
“不若引至瀧湖?瀧湖分流甚多,百姓尋常亦是從那些分流處挑水灌溉的。”一人建議道。
“對對。”有人附和道:“瀧湖合適。”
季王不打斷他們,任由眾臣公將自己的想法說完。聽罷她方出聲:“瀧湖不可。”
頓了頓,她解釋道:“瀧湖過大,分流過多。待雨歇烈日升,不出三日便又會乾涸。依我所見,我們需在季州各地挖深坑,坑壁糊上不透水的河泥,無雨之日需在坑麵覆上黑網,形成蔭蔽,不讓水蒸去。這樣方能將雨水儲存下來。不單單是受災的三縣,其他的地方也要挖,最大限度地將雨水儲下”
“二日之內挖出大坑,又要挖渠,是不是太緊急了些?”一人質疑道。
“是急,但並非無法完成。全城的將士都需要出動,日夜勞作,全力以赴,才能趕得及。至於如何上傳下達,就看諸位臣公積極亦或是懈怠了。此事若是辦好,不僅百姓歌功頌德,朝廷那邊也必有嘉獎......”季王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了,那些大臣們皆是飽讀詩書的文人,要理解季王話中之意一點也不難。
左扭扭,右轉轉,眾臣公相視一笑,達成了共識,一同朝著季王作了一揖,異口同聲道:“季王爺巧思妙想,吾等必定竭儘全力!”
“大坑的點位依此圖,可增不可減,各處縣丞需記牢了。”
“是!”
“其餘無事者皆可散了。”
“臣等告退。”
大臣慢慢散了,季王說完了自己的主意,亦無事可宣。身體的疲憊又湧了上來,她不再多待,腳步匆匆地往寢殿走去。
譚福加見她出來,手臂往後一招,讓郎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