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的意圖三兩句間被拆的一清二楚。剛重生之時, 夏容宣還對他的仁善抱有幻想, 又曆經種種之後看來, 信王心中的皇權的渴望是巨大的, 此時的他犧牲了自己的原則、喜惡、個性, 幾乎是一切,隻是為了在皇帝麵前呈現出一個好兒子的形象。
這樣的一個曾被皇權誘惑得喪失了自己的人, 登基之後,更不會允許危害其皇位的人留存於人世。他對自己, 必除無疑。
季王沉著臉色摘下白紗,目光並沒有在這虛情假意的東西上做過多的停留。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清瀧農戶送來的那二十七袋大米, 在堆疊成小山包的大米前蹲下, 伸手抓起一袋, 仔細查看。
手中的這袋大米有二三斤,裝在一個乾淨的布袋中, 季王伸手抓了一把放在鼻翼前聞了聞,稻米的清香撲麵而來。
“這米好香啊。”她稍有些沉重的心情因著這些真心實意的東西而放晴。
“午間便用這些稻米做飯吧,還有將這稻花魚也煮了吧。”徐江菡雙手搭在身前, 站在季王身後,柔和的目光輕輕地灑在季王蹲下的身子上,她看出了她對這些大米的喜愛,便扭頭朝著譚福加吩咐道。
“是。”譚福加拿了一袋大米,提了兩條稻花魚走。
倉庫很快靜了下來, 隻有季王蹲在地上拿米袋和拆開米袋的聲音。
站在身後的徐江菡往前走了兩步, 站到了季王身旁, 低頭看著她,溫聲道:“隻要是用心做,結果一定不差。王爺有善心,若為君,要比其他王爺好上太多,王爺現在可拾到了信心?”
徐江菡為季王謀劃不假,但日後季王若為君,必定不能事事都依賴自己。不能因為自己的相伴與幫助才讓她有了信心與底氣,這些東西,要是她發自內心的。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好君王。
而季王的自信就要從這些她做過的事情中積攢起來。
“好像有一點了。”季王拽著米袋的邊緣,仰頭望著徐江菡,雙眸亮晶晶的。她的神情中有激動也有渴望。
徐江菡同她對望,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溫柔地笑了。
窗外清風吹拂,烏雲散去,和煦的陽光灑落了下來。
午後,撥開雲層的太陽曬乾了路上的泥濘,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出現在季王府前的空地上。兩個、五個、十個......在府門前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手中都抓著一袋米,米袋中的米或多或少,參差不齊。
從這日起,每天都有人往季王府送大米,譚福加在府門前特彆設置了接待的仆役,百姓若從其他州縣來,還可以得到路費補給。到第三天,各地送來的大米還在不斷地增多,但季王府收到的已經足數了。譚福加不得已喊了停,再這麼下去,季王府就要成為季州又一個糧倉了。
閉門謝客之後,譚福加將這些大米統計了一下,一共是四百七十七戶,加上清瀧農戶的,已經破了五百戶。
徐江菡當著府中上下的麵,按著順序挑出了一百家的米作為第一回的藥引,她將這一百家的米混合,熬煮成米湯,作為藥引讓季王配合著“複明之藥”喝下。
“複明之藥”的藥方是徐江菡寫的,是清毒明目的方子。季王體內的餘毒要依靠此藥方來清除。而眼睛上殘留的毒素就得依仗藥膏外敷了。
徐江菡花大半月的時間製作成了一罐清毒藥膏,藥膏塗在眼上,需閉眼一個時辰方能起作用。
這一天,府中無事,徐江菡便尋了一個由頭,將寢殿裡頭的所有丫鬟都遣走了,準備為季王清眼上餘毒。
“王妃,這是做什麼?”清餘毒之事,徐江菡先前同季王提過幾嘴,估摸著左耳進右耳出了,季王不大記得,便又問了一句。
徐江菡解釋道:“先前在鬆蘭山給你的藥雖能暫時裝瞎,但是會產生一些其他毒素,這些毒素殘留在眼上,日子久了,也會損傷眼球,現在要敷這個藥膏要清除掉。”
“是這樣啊。”藥理的事情,季王懂得並不多,便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這不打緊,反正王妃如何說,她便如何做。
“這個藥膏塗在眼睛上,生效了會癢,你千萬不能用手撓。要一個時辰療程才結束。”徐江菡認真地囑咐道。
“知道了。”季王坐在矮榻上,乖乖地應道。
徐江菡拿著藥膏,在季王麵前盤腿坐下,輕聲地說:“把眼睛閉上,莫要怕,這藥隻塗在眼皮上。”
“我明白。”季王闔了眼,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放在盤腿坐著的膝蓋上。
徐江菡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藥膏,輕輕地塗在季王的眼皮上以及眼眶周圍。
清清涼涼的感覺傳來,就好似當初那藥粉撲入眼睛中的感覺,有一些不適,但總體還是能忍受的。
季王的神情與平常無異,徐江菡見狀心稍安,隻是她素來謹慎,塗完藥後又囑咐了一句:“不許動眼睛,千萬不能用手撓,不然這藥膏就無效了,還得重新塗。”
“我很聽話,不會動的。”季王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掌心朝下,紋絲不動地放著,臉上儘是乖巧的神情。
徐江菡看她這挺直的脊背,炫耀似的揚起的下巴,覺得這話還是可信,便放心地去收拾藥箱。
結果她剛在藥箱前站定,餘光就瞥見季王放在膝上的手不在原位上了。
先前季王可以得意洋洋地翹著下巴,是因為藥還沒起作用,現在藥效一起,引起了一陣癢意,雙手就完全不經大腦思考,徑直抬起,在左右兩隻眼睛上揉了起來。
徐江菡看見,正想眼疾手快去抓季王的手腕,製止她的行為,結果還是晚了,季王握成拳的手已經在眼上揉了好幾下,將塗抹均勻的藥膏弄亂。
藥箱被徐江菡的動作帶倒,發出劈裡啪啦瑣碎之物落地的聲音。
“誒——”徐江菡略顯惱怒地“誒”了一聲,撲了過去,抓住了那兩隻毫無顧忌揉著眼睛的手。
雙手被拉住,季王這才反應了過來,忙將雙手往地下藏,神情慌張道:“不是......阿菡,你聽我說,這是意外......意外,我不會再有下次了。”
季王的笑容帶著一絲的尷尬和僵硬,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啊,明明想著不能揉不能揉,可這手就是不聽話。
意外,肯定是意外,她現在注意了,便不會再有下次了。季王這般想到。
徐江菡可不是這麼認為的,有的時候癢了想撓,止都止不住。這個上藥極其關鍵,她可不敢在聽季王的保證了,還是自己來盯著。
她又重新上好了藥膏,而後在季王對麵的位置坐下,擒住季王兩手手腕的手往後一推,將季王的手反絞在身後。擺好之後,又見這個姿勢太凶氣了,順勢一拉,將季王的身子摟在了懷中。
這樣很好,徐江菡對這個姿勢十分滿意。
“就這樣呆著,等著一個時辰過去。”徐江菡在季王耳旁說道,語氣有些強硬。
季王知道方才自己不聽話的手犯了錯,讓王妃擔憂了,便沒有反對之語。這樣溫香軟玉又有人抱,她哪裡還有怨言。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季王眼上的癢意越來越多,徐江菡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手中的腕子變得躁動了起來。
季王靠在自己肩上的腦袋似乎也在不安分地蹭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