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譽名一動不動地和夏霖熙對望,兩人都沒有出聲,氣氛凝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李譽名先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夏霖熙勾著唇角笑了笑,轉回了身子,醉意熏然地道:“你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味,而且你的腳步聲很特彆,和彆人不一樣。”
氣味和腳步聲?李譽名仔細想了想,懊悔的同時也有驚訝,七公主僅憑氣味和腳步聲就能認出一個人?自己當真是遺漏了這一點,那麼白日裡她們碰麵的時候,她是否就已經認出了自己呢?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李譽名壓低聲音又問。
“你踏進假山的那一刻。”
酒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會將一些感官麻痹,但同時又會讓一些感官放大。腦袋紛繁雜蕪,但會閃現一些平常見不著想不到的東西。
傳說古來聖賢要開始創作的時候,總喜歡小酌幾杯,在飄飄然的狀態中迸發靈感。夏霖熙今日驗證一下,當真是不假,她的嗅覺與聽覺因它而變得更為靈敏。
李譽名見夏霖熙看見自己的時候,並未產生激烈的情緒波動,便走了上前,在她旁邊挨著坐了下來,盯著她的側臉問道:“這麼晚了,為什麼坐在這裡喝酒?”她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小,語速也很慢,語氣淡淡,這些都可以偽裝,但雙眼不會騙人,抑製不住的關心從她的雙眼裡飄了出來,落在夏霖熙的身上。
“想喝了。”夏霖熙答,麵朝著湖水,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她答完又往嘴裡送了一口酒。
“有煩心事?”沒有得到正麵的回答,李譽名沒有就此作罷,再次詢問道。
“不用你管。”這四個字很冷漠,但是因為夏霖熙聲音的放輕,沒有那麼生硬疏離,像是心情不善時發出的牢騷。
在李譽名的注視下,夏霖熙一口氣喝了三大口的酒。酒漬沾在唇邊,她便抬起衣袖,豪爽地擦掉。
李譽名從那壇酒晃動的聲音來判斷,剩下的應當還不到三分之一了。地上還丟著一個空壇子,裡頭的酒水已經被她喝完。
李譽名記得七公主的酒量不算好,這一壇酒要是再下肚,怕是要醉得不輕了。
“夜裡風大,不喝了,回去吧。”李譽名說完就伸手去奪夏霖熙手中的酒壇。
夏霖熙身子一偏,躲了過去,李譽名沒有就此停歇,伸手追了過去,拽住了酒壇的底部。
夏霖熙的手拽在酒壇頸部,同李譽名拉扯。
“放手。”
“不喝了,回去吧。”李譽名沒有鬆手。
“放手嘛。”見李譽名沒有鬆手,夏霖熙的身子往後倒了一下,用身子推開了李譽名的手臂,語氣裡帶上了一抹撒嬌的感覺。
李譽名一怔,手不敢再用勁兒,被夏霖熙一推,鬆開了。她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公主殿下,有些無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可是因為近來發生的事?”緩了一會兒,李譽名任由夏霖熙又喝了兩口的酒,試探地問。這時候她的聲音溫和了下來,充滿著關心。
“我隻是......有些累了......”夏霖熙抬頭望著天空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聲音有些虛無縹緲。
聽到這句話,李譽名便不想再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樣做無疑是揭她的傷疤。於是,輕輕地說了一聲:“我知道。”
夏霖熙聞言,噗嗤一聲笑了,笑完又皺眉,晃著手中的酒壇道:“你知道?你怎麼知道?你是我肚裡的蛔蟲麼?”
“我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我是喜歡你的人。”李譽名誠懇地道。
“喜歡?”夏霖熙默念著這兩個字,又往嘴裡送了一口酒,扭頭直勾勾地盯著李譽名,憤憤地道:“說到這事,還沒跟你算賬!本宮堂堂大晏公主殿下,竟被你這麼一個無恥之徒......偷了香吻一記,罪該......該......如何定罪?你說,你自己來說說!”
又喝了一些酒,夏霖熙的腦筋也轉得慢了,一時想不出要給李譽名定什麼罪名,便將這個話頭推給了她。
李譽名滿眼複雜地望著夏霖熙,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真的醉了,若是放在平日裡,她決計是不會同自己說這些的。
“你想怎麼定罪都行,怎麼定罪我都認。這酒也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不然該受涼了。”李譽名想:按照公主殿下此時的醉酒狀態,若自己不來,今夜她十有八九是要宿在這個冰冷漏風的假山洞穴中了。
要麼被巡邏的衛隊發現,要麼和著寒風度過一夜。這兩種情況,哪一種都不可取。
李譽名有些著急,她的時間非常緊迫,轉眼兩炷香已經過去了,她還有正事要辦,剩下的時間不多,得趕緊將她勸回去。
李譽名伸手拽起夏霖熙的胳膊,想將她強硬地拉起來,卻沒控製好力度,身子後傾,靠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而夏霖熙整個人都倒在了她的懷中,呼吸灑在她的臉上。
怕夏霖熙磕著了,後傾之時,李譽名的手臂扣在了夏霖熙的肩頭,卻被她肩頭的涼意驚到,順著她的衣袖往下撫去,皆是一片冰冷,連手掌都是。
酒入肚中是熱的,寒風吹在肌膚上卻是冷的,心裡灰敗,冬夜就更冷了,夏霖熙想喝點酒暖身,怎知喝了這麼多,手掌還是冰冰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