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好閉嘴,氣鼓鼓地瞪著林菀,又看看陸正霆,心裡更加不服氣。如果這男人不是聾子,隻怕也不會娶她這麼一個鄉下女人!
林菀打麻醉的時候還跟病人說笑兩句,讓他不要緊張,這麼多大夫守著萬無一失的。
“林大夫,俺相信你,你就動手吧。”那大爺腿上蓋著陸正霆給的布單子,把腿腳的寒磣都擋住,精神就非常放鬆。
孟慶祥道:“大醫院有液體表麵麻醉劑,那個更方便,我們可以申請。”
林菀也想申請一些眼藥水麻醉劑以及口服咽喉麻醉劑,不過大隊醫務室沒那個資格,隻能靠縣醫院。她笑道:“如果縣醫院申請多的,我們醫務室也跟著申請一些。”
聊了幾句的功夫,麻醉劑漸漸起作用,林菀試了試,“可以了。”
黃忠波早先已經研究過金針撥障術,這會兒和林菀也聊了半天,已經心中有數,他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看著林菀用通體細長,頂端帶著刀刃的小手術刀在眼球上開口。
雖然有人圍觀,林菀依然很穩,手不抖氣不喘,該如何就如何。
現在越來越熟練,切口出血很少,一隻眼睛兩分鐘出頭就完成,總體不超過五分鐘。
黃忠波看得全神貫注,還沒看夠呢,林菀已經給病人把眼睛包起來。
“成了?”
林菀點點頭,拉下口罩,笑道:“病人身體素質不錯,所以手術很順利。”
這個黃忠波也知道,一般有老年性白內障的人年紀很大,身體也會差,可能會有其他病症,那就不適合動手術。不過鄉下人常年勞動,心臟病、高血液、低血壓以及糖尿病之類的都少。
手術之後,讓病人休息一下,觀察個把小時沒事的話就可以回家。
黃忠波很興奮,滔滔不絕地和林菀討論手術過程以及相關事項,“其實縣醫院也有金針撥障術,隻是不少人做了手術以後又患上青光眼,所以我們有些顧慮。”
中醫如此,西醫手術也不是萬無一失的,不少人在手術之後一兩年內失明的。
所以,這一直是個難題。
林菀把自己手術過程需要注意的所有細節,以及係統獨有的手術手法毫無保留地講給他聽,她還把自己按照係統設置,讓陸正霆和金大夫幫忙做的小工具給他們看。
999保證過,隻要手法不錯,撥障徹底,不會青光眼更不會失明的,畢竟對它來說這是小手術。
黃忠波驚訝道:“這個我們沒有,是你剛才套出用的,對吧?”
林菀詳細給他講了一下。
黃忠波激動得有些按捺不住,“怪道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真是勝過我自己三十年經驗啊。”
林菀:“黃大夫你謙虛啦,不過是一層窗戶紙,捅破就簡單得很。”
黃忠波搖頭,“不,一層窗戶紙,有時候能擋住世人幾十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視線啊。”
有些事情說破很簡單,可如果沒人點破,怎麼也想不到的。
兩人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就晌午了。
林會計過來問:“黃大夫,大隊沒有食堂,隻能派飯啦。”
派飯就是安排前來下鄉的工作人員去社員家裡吃飯,一頓晌飯給四兩飯票,因為鄉下人蔬菜都是自己種的,也沒有肉,所以是不要菜錢的,不過如果工作人員要求吃雞蛋,那就按照一個雞蛋四分錢來買。
之前大隊都不給林菀娘家派飯的,這會兒黃大夫和她聊的好,她就邀請黃大夫一起吃飯。
孟慶祥則派去周朝生家,其他人也都有安排。
胡麗娜搶著道:“我要和黃大夫一起。”
黃大夫有些為難,派飯要聽人家安排,“小胡,你……”
“黃大夫,我要跟著你。我第一次來鄉下,不習慣。”胡麗娜說得理所當然,卻拿眼瞅了瞅林菀和陸正霆。
林菀:“既然這樣,咱們就在醫務室熱窩窩頭煮菜吃吧。”
家裡有現成的窩窩頭拿過來,再從菜園弄點豆角、南瓜、茄子之類的,直接弄點油爆炒一下辣椒,然後把菜放進去翻炒,加水加鹽燜,熟了也很香。
林菀這麼一說,孟慶祥也很感興趣,“林大夫,我也入夥。”他對周朝生道:“周大夫,我給你糧票換乾糧哈。”
周朝生:“等著,我家去端。”
醫務室要加工藥材,有時候需要熬膏方、烘炒藥材以及熬藥湯等,所以按了一組爐子,有砂鍋兩隻,雙耳鐵鍋一隻,大鍋一隻。
林母聽說以後就跟林菀說她家去拿些雞蛋來,她家沒養雞,但是總有治好病的人會上門感謝,或者有人拿雞蛋換祛風濕、止癢藥以及藥酒等,所以林母家雞蛋不斷的。
鄉下雞蛋都是換錢的,她因為閨女一家來都直接當菜吃,可以說相當奢侈的。
胡麗娜不知道,還腹誹林菀針對她,不讓她跟著回家吃,又不舍的拿雞蛋給加菜,小氣鬼!
周自強從地裡回來,扛了一些花生,送到醫務室讓他們煮鹽水花生吃。
他跟林菀道:“我們抓了好東西,你吃不?”
林菀:“魚?”
周自強眉毛動了動,笑得不懷好意,“當然不是。”
林菀就懂了,不是田鼠就是蛇,她搖頭,“我可不吃。”
胡麗娜聽見湊過來問:“什麼好吃的?”
她看周自強和林菀很親近,就非常八卦要湊近聽聽他們說什麼。
林菀沒搭理她。你是客人,我給黃大夫麵子,你在那裡唧唧歪歪的時候我不理睬你,同樣你湊上來我一樣不搭理你。
林大夫就是這麼小心眼。
周自強原本笑得露出大白牙,看林菀沒理睬她,他瞬間收了笑容,“歪巴。”
胡麗娜詫異的很,“什麼是歪巴?”
孟慶祥道:“這裡把青蛙叫歪巴,蟾蜍叫癩蛤//蟆。”
胡麗娜瞪大了眼睛,“你們太過分了,青蛙是益蟲,怎麼能吃呢?”
周自強他們抓的是田鼠,吃秋糧喂得又滾又圓的田鼠,燒燒噴香,他說青蛙不過是為了膈應胡麗娜。
鄉下挨餓那幾年彆說青蛙這種益蟲,小孩子們挨餓的時候,什麼東西不吃?隻要毒不死自己,還能填飽肚子,隻有搶著吃的,沒有不吃的。
胡麗娜這樣的,在周自強他們眼裡那就是矯情,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假仙。
胡麗娜看周自強一表人才,曬得黝黑,瘦高的個子,又結實又英俊,也是個好青年,哪裡知道這麼殘忍。而且看他和林菀那麼親密,可林菀是有丈夫的人,她就越發覺得林菀這人有心機,可不能讓其鑽了空氣調到縣裡去。
她就去問林會計等人,其他動過手術的人都好了,會不會複發?會不會青光眼等等,聽說還有祛風濕藥、止癢藥等等,她去想要,拿回去研究一下。
林會計隻以為她是來學習的,還挺高興的,讓她管周朝生要。
周朝生自然沒有不給的道理,不過得買,要錢!
自己大隊的社員能報銷,外人可沒的報銷。
胡麗娜聽說那些藥一毛二分錢一副,驚訝道:“這麼貴!”
周朝生:“藥是采來的,得給社員工分,還得讓社員晾曬、分類、配藥、加工,能不貴嗎?兩毛都不夠呢。”
胡麗娜咬牙一樣買了一包。
周朝生納悶了,“我說胡大夫,哪裡有人抓藥抓一副的?”
胡麗娜:“我樂意。”
林會計聽見,笑道:“我們林大夫好著呢,你要信不過我們的藥,你管林大夫要方子,自己去縣醫院配也一樣。”
林菀對自己的藥方、配藥方法、手術秘訣等從來不藏私,隻要是人家問就告訴,但是要叮囑注意細節,自己亂吃壞了可不賴她。其他大隊的赤腳大夫來跟她請教,她也有問必答,而且必然非常詳細,務必讓人學會絕對不能似是而非害人害己。
所以,林會計也不藏私,反正林菀都是公開的,沒什麼好藏的。
胡麗娜一聽就去要。
林菀讓周朝生給她,藥方沒有任何問題,做不了文章,隻會傳播出去造福更多人,這是好事。
吃飯的時候,有社員肚子疼來掛號問診,還有人來拿藥也掛號,林菀就讓他免了直接去拿藥。
胡麗娜悄悄問孟慶祥,“她咋還免了人家掛號費,醫務室是她開的?”
孟慶祥:“各大隊有自己的規矩,咱們彆管。”
胡麗娜不肯,她就去找個患者套近乎,患者又不懂她的心思,隻以為縣醫院下來采訪,要表揚林大夫呢,就說林菀如何如何好,醫術如何高明,給他們治好什麼什麼病,還說自己覺得五分錢掛號費太少,就這樣林大夫還經常給他們免了呢。
胡麗娜一下子抓住重點,“林菀居然自己收掛號費!她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資本家的做派!”
她一下子激動了,想跟黃大夫舉報,又覺得黃大夫肯定向著林菀,決定還是憋住回去再說。
吃過飯,黃大夫一行人本來就該走的,但是聽說下午還有一個手術,他和孟慶祥幾個心癢癢,還想繼續觀摩。
不過要是繼續留下來,那他們當天就走不了,隻能住一宿,晚上要去社員家借宿。
胡麗娜不同意,“黃大夫,咱們看一次就行啦,再看多少次也一樣嘛。”
黃大夫嚴肅道:“小胡,話可不能這樣說,書讀百遍而義自見,做事情是熟能生巧,而我們給病人看病動手術,就是這兩者結合,既要有道理又要又技術。”
胡麗娜:“那要是這樣,我自己先回去了。我在鄉下住不慣,他們這裡有很多跳蚤、虱子的。”
林會計聽她說自己這裡有跳蚤,可受不了了,立刻申明,“胡大夫你誤會,我們大隊有林大夫配的藥,用鬨羊花、除蟲菊等草藥熏、殺,還號召大家勤洗澡洗頭洗衣服,真的沒有虱子。跳蚤麼,羊身上有,那沒辦法的。”
胡麗娜還是不肯,非要走,但是這會兒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派馬車,公社也沒有正好的車去縣裡。
最後大隊就派周自強騎自行車送她。
周自強立刻拒絕:“好幾個大坡呢,騎車沒用還得走,你舉著縣醫院的牌子安全得很,自己走回去就行啦。”
胡麗娜都愣了,這鄉巴佬還真是沒同情心,居然讓她走回去!而且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自己走夜路?他莫不是腦子有病?
她忍不住譏諷道:“這要是林大夫去縣裡,你保管就能騎自行車帶她。”
她是看明白了,這周自強討好那個林大夫可有一套。
周自強:“那是自然。”他也不覺得哪裡不對勁,顧自走了,他還得去下地掙工分呢!
黃大夫尋思大家開開心心來的,沒必要鬨不愉快,反而讓林大夫對他們縣大夫有意見。
他道:“那就一起回去,以後有機會我再來觀摩林大夫動手術。”
林菀笑道:“黃大夫也太謙虛了,咱們寫信交流。”
“林大夫你可彆藏私,我發現你會好多好多,我可佩服著呢,其他婦科、兒科之類的,你也多和我溝通溝通。”黃大夫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真是恨不得讀私塾那樣再跟著先生好好學學。
他們幾個是坐縣裡馬車來的,這會兒依然坐馬車回去。
黃大夫他們的馬車出村到了一個路口,就看胡向陽騎自行車等在那裡,他忙讓馬車停一下。
他下去問:“向陽,你要回縣裡?”
胡向陽搖頭,“不回,我要學當大夫。黃伯伯,你說林大夫好不?”
黃大夫撫掌讚道:“好,好得很。”
胡向陽萬分自豪,“黃伯伯,那你說她應不應該去縣醫院?”
黃大夫點頭,小聲道:“這麼好的大夫,去市醫院也應該啊。”
胡向陽就吃吃地笑,“黃伯伯,你可彆光說不練假把式。”林大夫能憑本事被調去醫院,他陸正霆可不能!
他跟黃大夫他們告彆,騎著自行車往林家溝去,在村口晃悠一圈蹭到醫務室外麵,並不敢去找她。
林菀他們送客人回去,正要準備下午的手術,陸正霆眼尖就看到了外麵晃悠的胡向陽。
隻要他不來騷擾自己媳婦,他也懶得理睬。
林菀看他表情變得冷峻起來,“怎麼啦?”
陸正霆搖頭,“沒事,看見個跳蚤。”
周朝生正在見縫插針盤點單子,他湊過來道:“是個好大的跳蚤呢,我也看到了。”
林菀不疑有他,一本正經道:“跳蚤不怕,蹦躂兩下就走了,就怕虱子,扒在身上吸血還下好多蟣子非常討厭,必須藥死才行。”
周朝生飛快地在單據背麵劃拉給陸正霆看,陸正霆笑出聲來。
林菀眼波一轉,“我怎麼覺得你們話裡有話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