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急於修仙,做起事也雷厲風行。再加上他做了幾十年的官,又是賈氏一族的族長,自然有些手段。在查明賈蓉所說為真後,不幾日,不但賴二被賈敬尋到錯處,賴嬤嬤和賴大等人也被賈敬尋找到許多罪責。 最終,也不知賈敬和賈史氏如何談的,整個賴家被遣去了東省的黑山村,路上又沒了幾個主事人,餘下的就再也不足為慮了。 至此,在寧榮二府顯赫數十年的賴家,就這麼銷聲匿跡了。 以此為契機,寧榮二府又處置了一大批奴仆,該發賣的發賣、該贖身的贖身……許多整日無所事事、隻會嚼耳根的下人,都被處置出去。寧榮二府的風氣,也暫時為之一清。 這期間,也不是沒有人找賈蓉求情。隻是,他隻是個孩子,接觸的人不多,除了給奶娘、奶兄弟求了下情,讓他們安然返回原籍外,其它事他是一律沒有插手。他這個挑起風波的人,在這場風波之中,反倒全像個外人。 反倒是賈珍,因為那些隨著自己玩樂的隨從被趕走,又貪圖下人獻上的賄賂,不顧還在養傷,很是像賈敬求了幾次情。除了挨罵之外,讓賈敬又傷心了幾分。 “唉!俗事惹人,兒子又不中用,隻能看孫子如何了!” 想起賈珍這些日子的作為,以及從仆人那裡得到的有關賈珍的事情,賈敬對兒子深感失望的同時,又想到那日和孫子談起府中形勢,似乎還有些未儘之言。因此,賈敬這日在送回一些打探情況的族老後,想著自己這幾日一直耽於俗事,連修仙都耽擱了,不覺起了心念,又喚人叫來賈蓉,仍在祠堂議事。 “蓉兒,你且說說,我們寧府,今後要如何立足。” 來到祠堂,剛剛行禮拜見,賈蓉便聽到賈敬的這番話。 知道今日是正式考校,賈蓉強忍心中激動,道: “孫兒以為,當務之急,是和西邊的榮國府分宗,免得受到連累!” “什麼?”猛然聽到這話,賈敬大吃一驚,看著周邊燭火,怒斥道:“小小年紀,在這胡唚什麼?若再大言欺人,這就趕你出去!” 說著,也不待賈蓉再說,就被他他拉著上香,一起向祖宗告罪。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賈蓉分明看到,在他說出分宗之時,祠堂中燭光猛然閃爍不定,一時驚疑交集,隻得隨賈敬告罪。 不過,告罪之後,他還是堅持己見,道: “爺爺或許覺得我危言聳聽,但是榮府的作為,實在已關係到賈氏一族安危。” “若不儘早分宗,遲早受到連累。” “那時,再想出路隻怕也晚了!” “怎麼說?”見到祖宗沒有怪罪,接受了自己上香,賈敬也慢慢平靜下來,道: “榮府做了什麼,會關係到整個賈氏一族的安危?” 沉聲凝氣,賈蓉鄭重說道:“賈寶玉!” “賈寶玉?”萬沒想到賈蓉給出這麼個回答,賈敬眉頭緊皺,道:“他今年不過三歲,如何關係到賈氏一族的安危?” “若是不說個子醜寅卯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看著堂上的燈火忽明忽暗,賈蓉心中越發是驚疑不定。不過,終究是經曆過生死的人物,他定了定神,不再理會其它,說道: “銜玉而生,就是最大的禍根!” “什麼?”陡然吃了一驚,賈敬道:“怎麼會?難道說……上麵……”卻沒再說下去。 他相信,以賈蓉這些日子表現的聰慧,想必能明白自己要說什麼。 果然,賈蓉理解了他的意思,繼續道:“玉者,國之重器,又常與印璽相連,最是惹人忌諱。” “如今,寶玉銜玉而誕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上麵應該早就知道了。雖說沒有什麼反應,但是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記起了。” “而且,縱然沒有記起,一旦賈家出了權勢之人,也一定會有人特意讓上麵記起。” “那時,為了以防萬一,上麵定然不會重用賈家之人。” “若不分宗,可以說,我們整個賈氏,都無前程可言。” “甚至,一旦上麵換個疑心重的主兒,隻怕整個家族,都難保全下去。” “爺爺,您說,這是不是關係闔族安危之事?” “這……這……何至於此!何至於此!”賈敬喃喃道。賈寶玉銜玉而誕的事情,他這個族長是清清楚楚。甚至,因為心中有些好奇,他在將賈寶玉錄入族譜之時,還特意看過那塊美玉。 隻是,他卻從未想過,那塊五彩晶瑩的寶玉,會給賈氏一族,埋下這麼大的隱患。 “難道說,我是真的老了,再也不適合朝堂、不適合當族長了?” 想到自己對這麼招惹忌諱的事情,竟是毫無警覺,賈敬心頭一凜,避世修道的念頭,又更多了一些—— 自己這樣的人,合該出家修道! “事已至此,你說現在該怎麼辦?”賈敬道。此時,他已經徹底放平心氣,向著孫子問計了: “難道說,除了分宗,沒有路可走了嗎?” “要不然……” 頓了頓,賈敬比劃下手勢,似有斬草除根之意。卻陡覺祠堂內燭火閃爍,急忙拉著賈蓉,再次向祖宗告罪,不敢再生此意。 好奇地看著這些,賈蓉卻沒有理會,而是道:“寶玉那邊,暫時沒有大礙。而且,他抓周時抓到了脂粉釵環,雖然這件事惹得他人笑話,卻也是一條保全之計。” “依我看,按照西府老太太的養法,他長大後即使不沉迷女色,也很難有所成就。” “如此,說不得能平安一生,做個富貴閒人。” “富貴閒人?”苦笑一聲,賈敬道:“他做個富貴閒人,卻連累我賈氏一族仕途。若他活個百十歲,我賈家豈不要徹底敗落?” “到了那時,他還怎麼做富貴閒人?” 內心之中,對西邊榮國府的賈寶玉,徹底不喜起來。 “不止如此!”這時,賈蓉又說道:“孫兒最擔心的,還是那塊寶玉,會讓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生出不應有的想法!” “不應有的想法!”賈敬吃了一驚,道:“什麼想法?” “難道說,西府生出了什麼心思,關係闔族安危?” “嗯!”點了點頭,賈蓉道:“寶玉出生那年,西府的珠大爺進學成了秀才,被那邊的老太太、二太太歸功為寶玉有大造化。” “現在,西府又打算把那位出生在正月初一、同樣被認為有大造化的大姑娘,送進宮中待選。” “您說,這件事情,有沒有關係闔族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