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眼睛一亮:“真的?”
沈危雪“嗯”了一聲。
“我隻是有些遺憾。”他慢慢地說,“我也準備了幾樣法器,可惜,沒來得及送給你……”
白渺沒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這件事。
是因為昨晚大家的那番攀比嗎?
她連忙道:“我不在乎的,其實有沒有法器都一樣……”
“不一樣。”沈危雪看著她的眼睛,說,“彆人有的,你也應該有。”
白渺一怔,突然說不出話了。
看得出來,他真的是一個慈愛的好師尊。
好得讓人很難對他產生非分之想。
白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她被捂嘴的時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親密接觸了。
但沈危雪卻毫無反應。
他平靜得仿佛懷裡抱的不是一個女孩子,而是一塊木頭。
白渺:“……”
麻了呀。
白渺的自信心再一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要是係統還在這兒,一定又會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她進行一番思想教育了。
一想到係統,白渺頓覺任務艱巨,她立即加快腳步,一邊往前走,一邊觀察四周的動靜。
沈危雪不明白她的情緒為什麼忽然就轉變了。
他張了張唇,正要開口,白渺突然抬手指向前方——
“師尊,你看,我們到夜市了!”
二人順著寂靜無人的街道走了許久,終於在前方看到一片明滅的燈火。
喧囂的市井吵鬨聲混在晚風裡,和著食物的香味與熱氣,遠遠地傳了過來。
白渺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師尊,我們去看看吧。”
沈危雪平靜地注視著那一條長街,沒有多說什麼:“嗯。”
夜市上人潮洶湧,叫賣聲此起彼伏,看上去比平日裡還要熱鬨。
和白天的市集不同,入夜後的小販叫賣的多是夜宵和小吃,各種香味混合在一起,十足誘人。
白渺粗略看了看,有陽春麵,烤棒骨,梅花糕,小餛飩……
她覺得自己胃裡的饞蟲已經在蠕動了。
白渺強行忍住,與沈危雪穿行在人流中。二人雖然顯眼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也沒人在意他們,或是對他們投以異樣的目光。
白渺不由感慨:“看來失蹤案對他們的影響也不是很大啊……”
沈危雪輕聲道:“酆都是座很大的都城。”
白渺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然地點了點頭。
確實。酆都太大了,人口也太多了,僅僅十幾個人失蹤,對他們根本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這麼一看,酆都城主還是挺有責任心的,起碼沒有拖著不管,知道自己沒辦法解決,便早早找上扶霄宗尋求他們的幫助。
白渺正看著夜市上的各色美食,從她身旁經過的一個白發老人突然叫住了她。
“姑娘,吃糖葫蘆嗎?”
白渺回神望向他。
老人懷裡扛著一根粗壯的草靶子,上麵插滿了糖葫蘆。這些糖葫蘆又大又圓,紅彤彤的,上麵裹著晶瑩剔透的糖漿,看著便令人口中生津。
白渺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剛要挑一根,突然想起師青青就是因為買糖葫蘆才失蹤的,立馬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吃,謝謝。”她委婉拒絕了老人。
沈危雪清淺的眼眸中浮起一絲欣慰。
白渺忍著食欲,剛走了沒幾步,又被一個中年婦女熱情叫住。
“小姑娘,要吃豆腐腦嗎?我家的豆腐腦可好吃啦,又香又嫩,吃過的都說好!”
豆腐腦……
白渺看著婦女麵前的攤子,嘴裡又開始分泌唾液。
“師尊
,”她扭頭看向沈危雪,“我可以吃豆腐腦嗎?”
沈危雪神色溫和:“你自己決定。”
白渺:“……”
她走到攤子前,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對賣豆腐腦的婦女說:“麻煩給我上一碗。”
“好嘞!”
婦女揭開鍋蓋,從鍋裡盛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灑上調料和蔥花,再放上一隻瓷勺,端到白渺麵前。
“來,你的豆腐腦。”
白渺看著這碗白嫩軟滑的豆腐腦,先是用勺子攪了攪,又低頭湊近些,仔細嗅了嗅。
看著是沒有問題,隻是,聞起來,似乎總有一種似有若無的腥味。
白渺突然問:“老板娘,你這豆腐腦是用什麼做的?”
老板娘聞言笑道:“當然是用豆腐做的呀。”
白渺:“豆腐做的,為什麼會有一股血腥味?”
老板娘一頓:“我做的豆腐腦怎麼可能會有血腥味,客人,是你自己聞錯了吧?”
“有沒有聞錯,讓我看一下就知道了。”
白渺突然起身,快步走到鍋前,一把揭開鍋蓋,定睛一看——
鍋裡流淌著詭異的紅白之物,幾根黑色的頭發混在其中,上麵還沾著些許筋膜。
這哪是豆腐腦,分明是人的腦漿吧!
白渺一驚,一抬頭,撞上婦女陰沉沉的視線。
“小姑娘,你是想砸我的攤子嗎?”
好家夥,她還來勁了。
白渺察覺不妙,她拉上沈危雪,轉身就走。
還沒走出兩步遠,那個賣糖葫蘆的老人突然出現,如同鬼魅般攔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吃糖葫蘆嗎?”
怎麼又來?!
白渺不耐抬頭,發現他懷裡扛著的糖葫蘆已經變了樣子。
糖葫蘆不再是糖葫蘆,而是一顆顆猙獰的眼球。糖漿順著眼球滴下來,啪嗒啪嗒,變成粘稠的鮮血。
白渺立即環顧四周。
賣陽春麵的男人正從鍋裡撈麵條,那些麵條迅速變色,像糾纏的死人頭發。賣棒骨的魁梧大漢狠狠揮了下手裡的大腿骨,砧板上堆著血淋淋的屍體,血肉模糊,殘肢遍地……
這些……是幻象?還是現實?
白渺沒有思考太久。
她立刻拔劍出鞘,一劍斬向攔路的糖葫蘆老人——
老人瞬間化為骷髏,骨頭架子散落一地,又迅速重組,晃晃蕩蕩地衝向白渺。
白渺立即抬劍格擋:“師尊,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沈危雪聞言,眸光微動,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他隻是安靜地站在街道一旁,神色平淡而清冷,連衣擺都沒有拂動一分,但那些似人似鬼的東西卻像被隔絕到另一個世界似的,半點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不能乾涉白渺的試煉,所以隻能選擇這種袖手旁觀的方式。
可惜。
夜市上的百姓轉眼間化為森森白骨,他們嘶吼著、哭嚎著衝向白渺,手中舉著一切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來勢洶洶,陰森駭人。
白渺手持眠霜,揮砍劈擋,動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銀色劍鋒劃破夜幕,鋒銳劍刃上結起冰冷的霜氣,在接觸骷髏的瞬間,凜冽冰霜拔地而起。
“啊啊啊——”
骷髏們發出痛苦的哀嚎聲,很快他們便被綿延的冰霜迅速凍結,前仆後繼地成為冰雕裡的一景。
白渺越打越順手,劍芒折
射出她明亮的雙眸,霜寒四溢,她身形疾掠,勢如破竹。
在她單方麵的碾壓下,夜市很快變成了冰冷的極寒之地。
一眼望去,猶如寒冬。
但是還不對。
這些骷髏隻是被凍住了,並沒有消失。它們不消失,就說明這個巨大的幻象也沒有消失。
白渺一邊揮劍砍骷髏,大腦一邊飛速運轉。
難道僅僅隻是識破它們、打敗它們還不夠,必須徹底消滅它們才行?
消滅,消滅……
有了!
白渺想起沈危雪教給她的墜星決,頓時停下動作。
她運行體內真氣,指尖撫上鋒利劍身,淡淡霜氣隨之縈繞而起。
在這白霧似的霜氣中,又有點點星光凝聚閃爍,越來越盛,逐漸將深暗的夜色點亮。
沈危雪立在遠處,看到她的身形纖細而挺拔,側臉被星光照亮,指尖瑩瑩,黑發被晚風吹拂而動。
他靜靜地看著她。
白渺閉上眼睛,凝氣立劍。待到劍光暴漲到滿溢的程度,她突然睜開雙眼,橫劍一揮——
萬千星光從天而下,如同數以萬計顆星辰被劍芒斬斷,星輝碎光驟然墜落,璀璨奪目,勢不可擋。
夜空下響起結界碎裂的聲音。
先是碎裂聲一點點響起,接著幻象出現一道接一道的裂痕。那些被冰凍的骷髏和死屍在越來越多的碎裂聲中化作星光紛紛消散,最後空中響起一聲模糊的尖嘯,夜市隨之崩塌。
人潮,夜宵,小販……通通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墳枯塚。
白渺如夢初醒,她環顧周圍一圈,迅速跑到沈危雪的麵前。
“師尊,這次應該不是幻象了吧?”她呼吸略微急促,額發有些淩亂,眼神卻興奮清亮。
“嗯。”沈危雪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幻象已經被你解除了。”
白渺:“!”
她精神一振,腦海裡像打開了複讀機似的,不斷回蕩著這句話。
被她解除了,被她解除了,被她解除了……
重點是“她”!
這麼龐大的幻象,是被她一個人解除的!
這叫什麼?這叫以一己之力帶飛整個小隊,這叫飛機拖航母,這就是她的高光時刻啊!
這不得直接加到滿分?
白渺激動得臉都熱了,沈危雪低垂著眼睫看她,目光柔和,聲音清潤。
“很熱麼?”
白渺眼神晶亮:“有點。”
沈危雪伸出手,輕觸了觸她的臉頰。
他的指尖修長,白皙如玉,摸起來也像玉一樣涼涼的,此時與她的肌膚相觸,生出一種特彆的溫度。
白渺微微一怔。
忽然,遠處傳來唐真真焦急的呼聲。
“白渺,你在哪裡呀——”
“白渺——”
沈危雪指尖微頓,唇邊溢出低低的歎息。
“……來得倒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