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棲寒峰很平靜,唯一的不平靜,是荊翡又不請自來了。
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做,沈危雪與白渺早已習慣。
不過這次,除了騷擾他們,荊翡還做了一件事。
“渺渺,你還記得夢境之術嗎?”荊翡問道。
白渺隱約有印象:“是遊魚心的術法?”
“對。”荊翡得意點頭,“我已經完全掌握了,並且還在原本的基礎上做出改良,現在就教給你吧。”
“教給我?”白渺狐疑道,“好好的教給我做什麼,是不是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渺渺,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師父,難道我在你的心裡就是這種形象嗎?”荊翡歎氣,“真的太傷我的心了。”
白渺皮笑肉不笑:“我沒叫你老流氓已經很不錯了。”
上次荊翡送來的合籍禮物,她和沈危雪都摸不著頭腦,最後隻好交予熟悉兵器的煉器長老查驗。
結果煉器長老認真研究了一日,最後無比尷尬地將東西送了回來,並告知他們:這些不是兵器,而是……情|趣用品。
白渺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煉器長老當時的表情。
“老流氓也太誇張了,我有這麼老嗎?”荊翡不在意地笑笑。
白渺:“你覺得呢?”
“那你家沈危雪可比我……”
荊翡話未說完,沈危雪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你說什麼?”
“英俊多了。”荊翡麵不改色地接下去,“這不是修真界的共識麼,還有什麼好討論的?”
沈危雪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白渺身旁。白渺看到他進來,本想說點什麼,突然臉色一變。
“你看到湯圓了嗎?”
沈危雪頓了頓:“在外麵。”
“快把它抓進來,它剛才踩到墨水了,還沒有洗乾淨呢!”
“待會兒再洗也行……”
“不行,待會兒墨水乾了就不好洗了!”
“……”
沈危雪無奈歎息,轉身走出竹樓。
荊翡趁此機會,連忙又對白渺說:“很好學的,你這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白渺興趣缺缺:“我學了這個,有什麼好處?”
“好處嘛……”荊翡眸光一轉,笑道,“難道你就不好奇,你和沈危雪的另一種可能嗎?”
白渺:“另一種可能?”
“對。有了夢境之術,你就能在夢中看到另一種結果。”荊翡摸了摸下巴,“我已經見過我的了,所以很好奇你和沈危雪的。”
白渺沒有說話。
如果隻是夢境的話,窺探一二也未嘗不可……
“我知道你已經感興趣了。”荊翡笑著說道,“來來來,跟我一起學吧,之後記得要將你夢到的內容告訴我噢。”
白渺心道你想得美,臉上卻是笑眯眯的:“一言為定。”
在荊翡的極力推銷下,白渺跟著他學起了夢境之術。二人因此而一直待在一起,結果第二天,沈危雪便將荊翡趕走了。然而白渺的學習能力太強,沒過幾日便掌握大半,為了試驗自己的學習成果,某日午睡前,她對自己使用了入夢術。
困意洶湧襲來,她閉上眼睛,香甜地伏在桌案上。
夢境開始了。
*
昏暗寂靜的藏書樓內,眼前人俯身靠近,氣息停留在她的唇邊——
白渺心跳如鼓,手心隱隱濡濕。
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動作……是要吻她嗎?
可他是她的師祖,是最不應該和她有交集的人。
他們不能……也不該這麼做。
白渺驟然清醒,急急推開沈危雪,後退一步:“師祖!”
沈危雪微微一怔,眼底的晦暗還未褪去:“……渺渺?”
“師祖,時候不早了……”白渺不敢看他,垂著眼說道,“我先回去了,您也早些回吧!”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腳步匆忙,透出前所未有的慌亂。
藏書樓裡重歸靜謐,燭火幽微,映在沈危雪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幽寂。
他無聲地站在原地,眼睫半垂,看著自己的手心,久久不能回神。
手心微熱,上麵還殘留著少女的體溫。
他剛才……沒有控製住自己。
他差點吻了她。
——但也隻是差點而已。
他被推開了。
剛才那一刻帶來的悸動還未消散,順著血液流入身體的每一處,四肢百骸都被牽扯得微微生疼。
想要得到什麼的念頭愈發強烈,與之對應的,是沒有被滿足的巨大失落。
為什麼要推開他?
是因為柳韶?是因為宋清淮?還是因為……單純的厭惡?
沈危雪慢慢閉上眼睛,抬手覆麵,無法抑製地想到更多。
胸腔內的疼痛感在加重,在蔓延,分不清是反噬帶來的後果,還是其他情緒在作祟。
他暫時還分不清。
“我應該是嚇到她了……”沈危雪慢慢放下手,忍著疼痛,聲音輕若囈語。
“還是慢慢來吧……”
燭火搖晃,掙紮著跳動了幾下,終於還是熄滅了。
*
白渺回到洞府,第一件事便是鑽進被窩,用被子牢牢捂住自己的腦袋。
然而心跳還是很劇烈,劇烈得幾乎要跳出胸腔。
【這是你逃避現實的方式嗎?】係統發出沒有起伏的提問。
“不會說話可以閉嘴。”白渺的聲音悶悶的,語調微顫,失去了往常的鎮定。
係統不由歎氣:【你這樣是不行的。】
“我知道。”白渺慢慢掀開被子,露出有些茫然的麵孔,“我隻是……不知道該怎樣麵對。”
【你想怎樣麵對?】係統反問,【難道你想回應他?】
白渺沉默半晌:“我不能回應他。”
她不知道沈危雪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才會想要親吻她。是喜歡?還是氣氛渲染下的情不自禁?
她想知道答案,但她也知道,答案對她而言並沒有意義。
無論喜歡與否,他們都注定不能在一起,沈危雪也絕對不能和她糾纏。
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感情而妨礙沈危雪未來的飛升。那樣太自私了,也太過分了。
她不能這樣做。
【還好你還算理智,及時推開了他。】係統分析道,【這樣,即使他對你有意,也應該明白你的態度了。】
“……嗯。”白渺莫名感到有些難過。
所謂的理智,並不是真正的心意。
但她不得不如此。
【你不會再改變主意吧?】
“不會。”白渺深吸一口氣,逐漸冷靜下來,“我會和他保持距離。”
【不止是保持距離。】係統提醒道,【宋清淮那邊的任務也得抓緊了。】
“我明白。”
*
白渺說到做到,連著幾日都沒有再去棲寒峰。
她用上次編劍穗剩下的材料,又編了一個新劍穗,比起上一個“晴天娃娃”,這個劍穗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她站在宋清淮的洞府外,拿著剛編好的劍穗,等他回來。
不知等了多久,宋清淮終於神色凝重地回來了。他一看到白渺,不等對方開口,便率先發問:“何事?”
白渺卡了下殼:“你知道我有事找你?”
“否則為何站在我的洞府門口?”宋清淮看了她一眼,“據我所知,你應該不會主動找我。”
白渺:“……”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其實也沒什麼事……”白渺清了清嗓子,“就是想感謝你……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宋清淮微微皺眉:“我沒有照顧你什麼。”
“您願意收我為徒,就是對我最大的照顧了。”白渺攤開手心,將劍穗遞給宋清淮,“這是我編的小玩意,我想送給您,聊表謝意。”
宋清淮的眉頭擰得更深了:“你沒有必要做這些。”
“既然都說了是心意,就沒有必要與否的說法了吧?”白渺笑了笑,“您還是收下吧,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
宋清淮抬眸盯著她,目光銳利而認真,似乎要看穿她的靈魂。
許久,他接過劍穗,低聲道:“好,那我就收下了。但我有一個要求。”
白渺立即道:“請說。”
“不用您您地叫我,也不用這麼客氣。”宋清淮的神色不太自然,“我不太習慣。”
白渺一愣,隨即笑道:“那太好了,我也不習慣。”
二人目光對視,宋清淮扯了下嘴角,短暫地笑了一下。
他將劍穗掛在佩劍上,仔細捋了一把,隨即又恢複了有些嚴肅的表情。
“師尊病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病了?”白渺瞬間緊張,語速隨之加快,“怎麼會病了?什麼時候的事?病的嚴重嗎?”
宋清淮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複雜。
看來她和師尊的感情的確很好,隻聽說一句“病了”,就擔心成這個樣子。
“具體原因,我也不知曉。”宋清淮搖了搖頭,“我也是剛剛得知,還是由醫仙前輩轉告給我的。”
白渺連忙追問:“那醫仙有沒有說他現在情況如何?”
宋清淮想了想:“隻說是有他在,不用多慮。靜心休養幾天就好了。”
“這樣啊……”
白渺勉強鬆了口氣。
既然醫仙都這麼說了,那應該不是什麼大病。
況且,話又說回來,就算生了大病,隻要有醫仙在,應該也能治好吧?
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來擔心。
“明日我打算再去探望一次,”宋清淮頓了頓,“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白渺有些驚訝地抬眸看他。
居然會主動邀請她探望師祖……看來他也沒有表現得那麼冷淡。
白渺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了,我去也幫不上忙,隻會給師祖添麻煩。”
“還是等他痊愈了再去探望吧。”
說完,她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宋清淮目送她的背影,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但具體哪裡不對,他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