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淑人輕輕展開太子的手書,薄薄的一張白紙,隱約透出玫瑰花香,處處都是情人熱戀中的小心思。
紙上圖案,倒不是女兒家的花樣子,而是一幅水墨田園畫。
左邊是片水稻,初春時分露出鮮嫩欲滴的青綠。
田中有三位農人勞作,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老少幼各一。
若說圖畫左側還算得正常,右半邊則顯得十分詭異。一麵青灰色的高牆,圍起一個農家小院。牆旁一樹薔薇怒放,落了滿地鮮紅色的花瓣,乍一看卻似滿地的鮮血。
而小院之中,有位豆蔻少女羅袖半挽,露出白皙的小臂,從高牆上探出半個身子,伸手去夠枝頭上掛著的飽滿圓潤的石榴。
秦老淑人看到此時,心口撲通狂跳。
她想站起身子,卻一陣頭暈目眩,勉強撐在前來攙扶她的秦二小姐手上:“速速叫……速速叫大老爺過來。”
秦家當家主事即是這位大老爺秦繆,仕途上雖無成就,考到三十歲才勉強中舉。但是經商很有頭腦,將秦家庶務打理得極好。
李氏逆亂,定王平叛戰勝之後,數十家豪紳借勢崛起,然而二十年之後,仍在京城屹立不倒的,卻隻屈指可數幾家而已。
秦繆看過太子圖畫,沉吟半晌:“僅憑這一幅畫,就說宮中寶林出了事,會不會太武斷了些?何況太子從來懦弱不顯,先太傅又死得蹊蹺,平白無故的,您會不會想得太多?”
秦老淑人眉頭緊鎖:“聖人登基時,太子不過是懵懂孩童,親母早喪又無外家助力,聖人又是個不著調的。能安然無恙度過這四年,要麼是城府心機過人,要麼是宮中有高人相助。”
“無論哪種情況,都絕不可小覷。”她緩緩說,手指移到圖畫上,“你看,這圖左邊有農人三人種禾。三、人、禾,合在一起就是秦字。農人有老有少,暗喻我們秦家滿門。”
“農家小院大多築籬,這圖畫中卻畫了高高一堵青灰宮牆,太子幼年多長於農間,這點分彆他萬不會不知道。特意畫出宮牆來,不是暗指宮中又是什麼?”
秦老淑人平複下心情,繼續說:“牆邊一樹花,是紅杏出牆。滿地紛亂花瓣,如血流遍地。花瓣即是落英,宮中寶林閨名相英,你要說這一切全部都是巧合,無半分指代隱喻,那未免也太過心大了!”
“更何況,最令我擔憂的還是畫中的宮娥,伸手去夠枝頭石榴。”
石榴多子,秦老淑人擔憂的,是秦寶林為了求子踩了高枝,卷入到不該卷入的風波中去,所以才會有“秦”家老少,“落英遍地”“血流成河”。
可就算這些都說得通,那個“紅杏出牆”又是怎麼一回事?秦老淑人一時沒想明白,索性放在一旁先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