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疑點, 仿佛讓最終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皇後真的是一心為他嗎?皇後又是何時開始一心為他呢?
大司馬和裴太傅, 又是不是皇後下手的呢?
太子猛然站起身,焦躁地在房內來回踱步,腦海中一次次浮現同一個問題。
如果秦家所言為真,那麼裴安素和裴郡之就算沒有對他存有殺機,也打心底裡認為他是“即將入土”的廢棋子, 隨時可以舍棄。
如果裴家當真是這樣想,那麼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這樣想的呢?是他出征之後,還是……更早的時候?
太子想到了四年來待他如師如父,傾囊相授真心相對的太傅裴縣之。
僅僅是一場, 現在回憶起來甚至有些牽強的誤會, 就會讓太傅對他倒戈相向, 金鑾殿上不惜自儘逼迫皇帝取消婚約。
太子緊緊閉上眼睛, 思緒飄到了三年前的中秋夜。
他飲了酒,又看到帝後情深,想起亡母心中不忿。恰在此時, 是“太傅”體貼地遣來小太監,要與他翁婿相會,對酌聊天。
時間、地點、和他當時茫然又傷情的心情,了如指掌的, 唯有太傅一人。甚至最後撞破他和乳娘,並將“奸情”大肆宣揚乃至滿宮皆知的, 不也是太傅嗎?
時機這樣巧妙, 巧妙得讓如今的他跳出回憶濾鏡重新思考, 竟然覺得處處都露了端倪。
太子盧睿從來沒有懷疑過太傅的動機,直到他開始懷疑太傅的死,是否是皇後下手的此刻。
“最簡單的道理……如果皇後初心為了你,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那麼當初的太傅,就一定不是全心待你。”泰安直來直去的性子,寥寥數語,反倒比他苦思冥想還來得高效,“朋友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嘛!”
她眨巴著眼睛,麵上仍是雲裡霧裡的表情。
太子也知道她並未想清前情後果,卻仍舊覺得此時拚命想要安慰他的她十分可愛,忍不住伸手順了順她的頭發。
“泰安啊……”太子歎息,“要是人人都像你,該有多好。”
為什麼呢?陳家的皇後要救他,裴家的太傅卻想他死?有仇的不想斬草除根,有情的卻要趕儘殺絕。
吃人的皇宮裡處處都是陷阱,唯有他和她的方寸之地,能讓他放下心防坦誠相待。
太子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遇到泰安,此時的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他閉上眼睛,蕭索地躺在泰安的枕上:“講講……你給我講講。”
他的聲音低沉,呢喃著,“講講你當初,是怎麼死的?”
泰安一驚,轉過臉看床上縮成一團的太子。
三十年過,仇人又早已一一入土,她心中無恨表現坦然,又不代表她提起過去不會心痛和難過。
以往太子體貼她的心情,絕口不問。今晚又為何突然之間提了起來呢?
太子感受到她猶豫的目光,唇邊沁了幾縷苦澀,頓了頓,說:“…你給我講講那天,我便也給你講講我母親遇害那天,可好?”
苦痛換苦痛,秘密兌秘密。
過往的傷痕再慘烈,兩頭受傷的小獸一起捱,總比一個人扛來得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