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海緩緩回頭,眯起眼睛盯著遠方,長長出了一口氣。
“撤!”哥舒海麵色一沉,淒厲的金鑼聲響起,攻城的突厥兵仿若立刻得到了撤退的指令,飛也似地從雲梯上撤下,整齊劃一地排成一隊,從城側縱馬狂奔,毫無戀戰之意。
太子離得並不算遠,眼睜睜地看著突厥騎兵齊刷刷地撤退。李將軍焦急問道:“殿下,可要率兵去追?”
他們與雲州城兵力加在一起遠超突厥,借機追擊可重傷突厥。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是太子卻毫不猶豫地搖了頭,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雲州城。
他一言不發,是因為從來未有過的慌亂。
自定州城中撲了個空之後,就一直未曾停過的慌亂。
泰安,泰安在雲州。是他一意孤行,將她留在了危機四伏的雲州。
太子伏在馬上,腦海中除卻她的安危,卻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念頭。
城門尚不及完全落下,太子勒緊韁繩縱身一躍,跳過丈餘寬的壕溝,直直往城中衝去。
鄭將軍率兵守在城門之後,齊刷刷地跪下請罪:“臣等無能…”
太子一把將鄭將軍扶起,動作之大幾乎分不清是拽還是扶:“突厥可有攻入城內?”
他氣息不穩,眼眶微紅,死死盯著鄭將軍,直到聽到一句“未曾”,才長舒一口氣,放下一半心來。
“城中平民可有傷亡?”太子又問。
鄭將軍一愣,搖頭道:“殿下愛民拳拳之心,臣自愧不如。臣,亦未曾聽聞城中百姓傷亡的消息。”
百姓無礙,泰安留守軍營,自然也會無礙。
太子一顆心終於落回至肚子裡,這才終於問起守軍的情形:“守將傷亡幾何?城中備糧又如何?”
哥舒海帶兵奸詐,一見太子援軍到來掉頭便撤,怕是做好了與燕軍遊擊作戰的準備,隨打隨逃,搶糧草補給。
太子最為擔憂糧草,細細詢問一番,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雲州果然富庶,守好雲州,便是守住了大燕的國脈。”
他的心情愈加輕鬆,隨著鄭將軍前去慰問受傷的士兵。營中架起鍋灶,準備起犒軍的筵餐。太子與守城軍將痛飲數杯,再欲飲酒,卻發現身邊嫋嫋婷婷站了一個人。
一身騎裝短打,鬢發散亂,卻神采奕奕。
正是血戰之後的秦相英。
鄭將軍端正站起身,對秦相英施了大禮。太子本能地皺了眉頭不喜,卻聽鄭將軍語帶哽咽,激動不已:“殿下,良娣娘娘真乃豪傑也!守城之時,她不懼刀劍親上城牆,誓與雲州共存亡;又對殿下衷心耿耿,不惜服毒以衛清白!如此巾幗梟雄,實乃殿下之幸,大燕之幸呐!”
席上的將士本不分品階坐在一起,聽完鄭將軍一番話紛紛起立,誇讚起秦相英賢惠有德,體貼細致,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吵得沸反盈天。
秦相英低下頭來,默然不語,隻慢慢伸手提起桌上的酒壺,朝太子的杯中斟滿。
她胡服穿得貼身,露出雪白一段皓腕,嬌滴滴的。
太子皺眉,挪開了視線,又不好此時當著眾人駁了她的麵子,隻好低聲溫言道:“這些粗事,你不要自己來做,沒得失了自己的身份。交給沙苑便是了。”
他像是此時才回過神來,轉頭問道:“沙苑人呢?怎麼不來伺候?可是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