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缺了,太子妃裴安素的母家,清流一黨的魁首,中書令裴郡之。
太子麵上淡淡,握筆的指尖卻情不自禁用力泛白,被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的錢將軍看了個正著。
“臣離京之前,裴家已是朝中大勢。”錢將軍覷著太子臉色,說,“太子妃公然對良娣下手,乃至殿下兵臨城下仍未悔改,這般胸有成竹的樣子,怕是有些不妥當。殿下當小心為妙,萬不可對太子妃掉以輕心。”
太子微微點頭。這是錢將軍怕他英雄難過美人關,吃了裴安素的虧呢。
裴家心懷鬼胎,又野心勃勃。
可他不是中宗,更不會讓裴家做了第二個李家。
“明日入城,若遇裴家出仕子弟…格殺勿論。”太子說。
而與此同時,金鑾殿上的皇帝正在壓抑著心中滿腔的怒火,臼齒蹦出了聲響也不敢分開嘴唇,生怕自己的下一句話便是將裴家滿門抄斬。
“聖人便是再問我一萬遍,臣也是這個回答。”裴郡之仍在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像是半點沒有注意到皇帝鐵青的麵孔,“鄭家在京中老宅中留下那些人不過是些旁支,您就算殺了個乾淨也無半分用途。”
他語帶譏諷,似笑非笑:“錢大人反了,您殺了他全家,又可曾見到他有變了主意?您真若真想拿京官家眷來威脅人,倒不如披掛上陣,禦駕親征更能鼓舞人心?”
變天再即,裴郡之連最後一出戲都演得不上心,語氣中的嘲弄利刃一般刺入皇帝的心。
皇帝被噎得胸痛,卻怎也下不了“禦駕親征”的決心,隻將拳頭握得死緊:“好!裴郡之,你說的好!我便等著看看,我亡了,你能活多久!”
太子攻城當日十分高調。
豔陽高照,他卻下令於午時陽光最燦那時,在光華門外鋪設鞭炮同時引爆,聲響震天宛若炮仗,就連宮城中的皇帝也能聽見。
城中百姓聞聲早早躲避,十萬燕軍於城外列陣齊聲怒吼,錢大人本就是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此時從軍中站了出來,朗聲對鎮守外城的軍將曉之於理。
宮城中的皇帝卻如坐針氈,緊緊抓住身邊大監的手:“朕是逃,還是走?”
耳畔七嘴八舌眾說紛紜,有人勸他南下渡江令立朝廷,亦有人勸他留在宮城以孝壓下皇帝。可是皇帝回過頭,又問:“誰願與我一同南下渡江?”
卻再也沒有人回答過了。
未時剛過,太子入城了。
果然兵不血刃,幾乎未傷一兵一卒。
一場勤王的血戰,被太子生生轉成了凱旋的慶功。
從城門外的那一炷香的鞭炮巨響開始,大軍坐在高頭大馬上遊街,由西市沿朱雀路一路往東,人人身上紅綢掛在鎧甲之外,一幅得了勝的大將軍模樣。
也有鎖在家門中的百姓聽到門外熱鬨,自發出來瞧太子的英姿,朝得勝的軍士遠遠投去香花和香餅。
太子一掃這許多天的陰鬱,駕著高馬,昂首挺胸朝朱雀門前進。
他上一次凱旋遊街,身後是他的泰安坐在車中。
而這一次,熟悉的場景宛如昨日再現,太子下意識地回頭,卻看見他身後半匹馬的距離,有個姑娘一身素服,肩上綴著百花,劍眉入鬢,英姿颯爽。
是秦相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