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太液池畔設宴,為免侍衛衝撞內宮嬪妃,皇帝身邊僅留了會武的太監隨侍。
李彥秀絲毫不將李崇佑放在眼裡,禦林軍層層上前,將皇帝身前的大監一一拿下,氣定神閒地說:“父皇年邁,也該早享天倫,何必貪戀權勢。我看,昭陽殿的風水十分適宜靜養,不若父皇今夜便搬去罷。”
皇帝嘲諷的笑聲之後,緊接著短兵相接的交戰聲。泰安靜靜地聽著身畔的李彥秀從容不迫,迎上他漸已老邁的父皇。
皇帝的嘶吼聲,伴著清涼殿翻滾的燭台和火焰,成為了困獸被擒之前最後的掙紮。
還不到…為何還不到時候。到得此時,泰安的心情亦由曾經的冷靜轉為了無止境的焦躁。
她看到李崇佑被李彥秀劃傷了手臂,禦林軍侍衛一擁而上,將曾經的皇帝壓製在地上。她亦看見有人山呼海嘯,衝著清涼殿中的李彥秀倒頭便拜,將一襲明黃色的鬥篷罩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眼前一片黃澄,隱約間暴雨停下,他身邊的將軍適時送上奉迎的吉祥話,而他哈哈地笑著,高傲地揚起手臂,呼喚侍衛將李崇佑送往昭陽殿中。
一切都是這樣的順利,李彥秀登基成為新的帝王,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她在心中默默數著,用儘全部的耐心,靜靜等待最後的消息。
雨停了。
遠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似有侍衛氣喘籲籲地跑來,低頭對李彥秀耳語。
他的臉上露出十分詫異的神情,眉梢高昂,薄唇輕啟,張口道:“可是聽錯了?定王怎會…”
他的話沒有說完。
便是此時,便是聽到“定王”二字的此時,一直藏在書冊中的泰安驟然躍起,身姿在空中旋轉一周,將自己由前粗後細的圓錐筒,卷成一隻極細極長的紙箭,便趁著李彥秀說話分神的一霎,從他敞開的衣襟猛竄出去,衝著他的眉心直直戳去!
毫不留情,那紙箭速度之快,帶了十足的要他命的決心。
李彥秀大驚,下意識地朝後一仰,千鈞一刻避開了紙箭的襲擊,卻跌坐在地上。
空中的泰安卻沒有趁勢攻擊,而是翩翩飛轉,又化作手臂長的紙人,緊緊抱住清涼殿中的燈台,尖端朝李彥秀再度擊來。
他“叮”地一下將燈台揮開,到得此時才意識到她想做什麼,不由大怒吼道:“泰安,你瘋了嗎?”
燈台跌落,未能傷到他半分。燈油卻由燈台中灑下,潑了他滿身。
她一言不發,慘白的麵色將態度表達得一清二楚,尚不及他起身,便再度飛撲入殿,抱了另一隻燈台出來。
一次次地,她像小兒家發脾氣一樣將燈台砸了過來,又被他揮開。
最初的震驚之後,他身旁的近衛亦看出端倪,高呼著,“聖人莫驚,這必是太上皇設下巫蠱,要害您!”
有近衛彎弓,箭尖對準吃力地扛著燈台的泰安。
她可笑的身姿像是填海的精衛,明明知道自己做著絕不可能的事情,卻咬牙死挺,到得此時亦不放棄。
“動手啊!”她吼道,“讓你的侍衛動手啊!你早就是孤家寡人了,到得此時,還要玩些家國情義選哪個的戲碼?”
他卻莫名地覺得現在的場景有些可笑,竟被她這個半調子的殺人局逗得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無奈地搖頭道:“泰安…已經死過一次,怎麼心機半點長進亦沒有?”
“你靠我血氣為生,怎能殺得了我?”
他不防備她,是因為她在他眼中,著實孱弱得無比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