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砸得擲地有聲,現場一片死寂。
協會成員都木了。
會長即便有些惡趣味,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他這麼說,那就是真的。
這次來的都是核心成員,全知道紀瀾的事。駐守昆侖境的兩位金丹修士被會長快樂大學生的換裝震到,私底下八卦完也知道了。
雖然一直以來正副會長沒有明確解釋過緣由,但經過律溪鎮秘境,他們都能猜到這小孩有問題,再後來昆侖境初開,會長他們提到過紀瑞白,有個名字恰好和紀瀾同名,而這小孩又突然會說古語了,一些人便猜測他興許就是那位正在沉睡的紀瑞白,隻是不知為何上了小孩的身。
律溪鎮秘境事件至今,他們從沒見會長和這小孩有過親密舉動,於是就分了兩撥陣營。
一撥認為大家都想岔了,人家就是師徒關係;另一撥則覺得會長這孔雀開屏的架勢太閃眼,實屬居心叵測。
兩撥人暗搓搓地開了盤,在第一次接見幾大掌門,最後提到“紀瑞白的師父是九霜真人”時初見曙光,於今天徹底落下結果。
思想純潔的那撥人萬萬沒想到,會長還真是懷著這種心思的。
好家夥了,對人家有想法就追唄,還非搶彆人的徒弟讓人家喊你一聲師父,挺會玩的啊!
再說守護人間的大事,您給來句因為愛情,正道的肯信嗎?
他們不由得暗中看了一眼正道的隊伍。
正道這個時候也都木了。
紀瑞白生於魔宗,拜入雲躍峰,現在又與魔族糾纏在了一起,真全乎啊。
本來有個護犢子的九霜真人,紀瑞白就夠能作的了。如今再加上位魔主,等他睡醒怕是都能捅破天。
不對,他們還不清楚紀瑞白對這事的態度,他那個人若是不願意,沒人能逼他,若將來和魔主打起來……眾人不知為何已經能聞到拍在臉上的腥風血雨了。
他們倒是都沒有太過懷疑魔主的話。
因為魔族,主念欲。
若說一個魔族心懷天下才庇佑蒼生,這事讓人聽著總有些遲疑,但若說是為了一個人,做到這份上就讓人不那麼意外了。
何況魔族的占有欲都很強,堂堂一個魔主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放話,顯然是在宣告主權。
所以玄陽宗要和魔族聯姻了?
廖掌門頂著周圍若有若無的視線,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知這事能不能喚醒自家還在封山的九霜真人。
他師叔再不出山,唯一的徒弟可就要被魔頭搶走了。
親傳弟子們更木。
他們對紀瑞白的感觀都很複雜,對這事沒什麼好評價的,他們在意的是彆的事。
你鐘情紀瀾,收個徒弟也叫紀瀾,這是不是不太合適?太容易讓人想歪了!他們還奇怪過一個煉氣四層雜靈根怎麼會被會長收為徒,原來竟是這樣嗎?
而溫豐嵐猛地被這消息突臉,著實愣了一下。
他隻知婁鬱是九霜真人,沒想到這裡麵還有彆的事。
他一時竟想不出“九霜真人是魔頭”和“九霜真人苦戀紀瑞白”哪個的樂子更大,餘光掃了一眼身邊的人。
紀瀾的心跳依然處於失速狀態。
他師父雖說私底下經常撩他,但當著外人的麵總會收斂。
沒有過線的親昵,也沒有模糊的曖昧,一切都很克製和含蓄。他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想到今天竟直接來了一個宣告。
他這人雖然行事肆無忌憚不太講究,但本質上還是有些古人的委婉的。
若是彆人這麼大庭廣眾地嚷嚷,他絕對能把對方剁了,可現在說這話的是他最在意的師父……當年他巴不得九霜真人能對天下放話說隻收他一個徒弟,卻也隻是做夢想想,從沒覺得能成真。
如今內容不同,但著實異曲同工。
唯他摯愛,非他不可。
每個字都浸著他師父對他的占有欲,一下下全往他心裡砸。
師父,師父,師父……
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了一下,勉強維持住了平靜的表情。
婁鬱當眾給瑞白蓋上一個私戳,心裡得到了巨大滿足。
他收了收情緒,在死寂下道:“還有什麼要問的?”
正道:“……”
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問什麼?
假使魔主這個理由可能隻是其中之一,另有更深層次的沒說,可他們作為當年逃跑的一方,實在沒臉繼續問啊,畢竟人家都把這事抬出來了。
婁鬱等了幾秒,對結果很滿意,笑著看向廖掌門:“那今天就這樣?你看咱們兩家早晚是親家,打打殺殺的多傷和氣。”
正道:“……”
說實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沒必要再打了。
他們原本就沒臉問,現在魔族歸來,還加一批重量級的武器,他們根本沒勝算。
思來想去,台階竟隻有這見鬼的“親家”,他們默默地又瞅了一眼廖掌門。
廖掌門努力撐著表情,在眾人的注視裡搭了句話:“瑞白的事得他師父做主。”
“說得對,”婁鬱讚同,“據說九霜真人心懷天下,我想他看到我為了瑞白這樣,肯定會立刻同意我們的婚事。”
觸動還沒結束的紀瀾:“……”
這是想自己給自己批嗎?
廖掌門完全不想接這個話,隻想趕緊回去呼喚自家師叔。
其餘掌門也沒辦法接話,見廖掌門沉默,便乾笑地說了點彆的,勉強把臉麵圓回來,急忙帶著人撤了。
一場切磋草草收場,沙漠隻剩了魔族和協會的人。
關於魔族的安排,婁鬱和宣霆早已敲定好。宣霆都不用婁鬱吩咐,直接帶著魔族走了。
協會成員的目光在會長和紀瀾的身上轉了一圈,覺得這種時候不宜打擾,於是隨便尋個借口也離開了。
婁鬱看著僅剩的兩隻特立獨行的電燈泡,說道:“麻煩有點眼力見兒。”
溫豐嵐神色無害,站著不動。
明陽真人肚子裡一堆問題要問他,還打算去看看好苗子,也沒動地方。
婁鬱“嘖”了聲,直接問道:“想乾什麼?”
明陽真人道:“你和九霜有什麼關係?”
婁鬱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明陽真人道:“我保密。”
婁鬱道:“不夠,順便把你徒弟給我弄走。”
明陽真人爽快道:“成!”
溫豐嵐:“……”
明陽真人說完就回過味兒了:“等會兒,我還得去看他哥呢。”
他說著打量身邊的小孩,發現就是個煉氣期,不過想著這很可能是未來徒弟的兄弟,他便問了一句:“你好好的留人家孩子乾嘛?”
婁鬱道:“他是瑞白,我是九霜真人,這事你徒弟全知道。”
明陽真人:“……”
婁鬱道:“該你了。”
明陽真人茫然地看著他,足足反應了好幾秒才回魂,伸手往自家徒弟的肩膀一扣,瞬間遠離數公裡。
周圍終於沒人了,婁鬱上前幾步垂眼看著瑞白,摸了摸他的頭。
他的手指乾燥溫暖,輕輕擦過發梢,紀瀾被激起一陣輕微的戰栗,剛恢複的心跳又起來了。
畢竟是彆人的身體,婁鬱很快放了手。
他感受著歲月靜好的一刻,沒提剛才的事,低聲問:“是回學校還是回協會?”
紀瀾看看時間:“回學校,明天周日,交換生選拔。”
婁鬱“嗯”了聲:“我送你。”
紀瀾跟著他禦劍飛起來,沉默片刻道:“師父。”
婁鬱道:“嗯?”
紀瀾看著他:“等我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咱們就試試吧。”
婁鬱倏地一停。
瑞白心思深,絕不是那種有些感動就做決定的人,能這麼說,顯然是已經動了心。
他隻覺這三千多年就是在等這句話似的,深邃地看著他,輕輕笑道:“好。”
幾秒後,他實在壓不住雀躍的心情,笑著湊近:“你是喜歡聽寶寶還是寶貝兒?”
紀瀾道:“……瑞白就行。”
婁鬱道:“婚禮中式還是西式,或者咱們都辦一遍?”
紀瀾道:“……師父。”
婁鬱笑道:“好,不問了。”
紀瀾勉強壓住要跳出來的心臟,和他飛到靠近學校的位置,一起看向身後的兩個貨。
明陽真人在自家徒弟那裡問出簡潔版的前因後果,頓時大為吃驚。不過他仍惦記著看苗子,便拉著徒弟遠遠地跟在了後麵,直到見他們停了才靠近。
婁鬱道:“這裡是學校,你跟我回協會。”
明陽真人道:“不行,我還沒看過他哥呢。”
婁鬱給了瑞白一個詢問的眼神。
紀瀾便掏出手機聯係了紀泓。
拜師這種事得看當事人的意見,他們不能替紀泓做決定。
不過明陽真人雖說不靠譜,但放眼修真界,除了九霜真人外,確實也沒有比他更厲害的劍修了。
紀泓這時恰好正在後山附近,收到消息便過來了,尚未開口,就見一個人飛到了他的身邊。
來人看麵相三十左右,長得俊朗堅毅,長發隨意一攏,身上披著件簡單的長袍,渾身都透出一股子灑脫不羈。
他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古人,轉向自家老祖:“這位前輩是?”
紀瀾道:“洛書宗明陽真人,溫豐嵐的師父,是一位劍修。”
紀泓一怔,明白了叫自己來的目的,便禮貌點頭:“前輩好。”
明陽真人圍著他繞了一圈,探完他的資質,不由得雙眼放光,暗道自家不孝徒果然不說空話,確實是個好苗子。
他問道:“你拜我門下如何?”
紀瀾幫著翻譯完,簡單介紹了這前輩的優缺點,讓紀泓自己考慮。
人生大事麵前,紀泓比較慎重,回複說需要想想。
明陽真人聽完轉述,不乾了:“彆想了,就跟我走唄?”
婁鬱道:“他還得上課。”
明陽真人道:“有我在,他上什麼課?”
婁鬱道:“我幫你翻譯,他肯定立馬拒絕你。”
明陽真人道:“彆彆彆,我等著他想。”
他再次看一眼紀泓,還是不想就此放過,問道,“你都是這邊的老大了,不能幫我說句話?”
婁鬱道:“不能。”
明陽真人極其誠懇道:“我祝你和瑞白長長久久。”
婁鬱頓時笑了一聲,很想答應。
但收到自家徒弟的眼神,他終究是收斂了下來,告訴明陽真人這邊即將選拔交換生,最後兩輪的場地就設在總部,到時候有的是機會接觸,便把人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