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宗占地廣袤,正門的台階從頂鋪到底,是傳說中的登天梯。
付海帆抬頭向上望,完全望不到頭,不由得“嘶”了聲:“電視劇裡一般出現這種台階,必然有個為了拜師一步一磕頭的人,你們說這高度要是磕上去,會磕死嗎?”
左衛道:“磕死的都被淘汰了。”
紀瀾沒有接話,腦中湧上了過去的畫麵。
玄陽宗作為天下第一大宗,經常有很多前來求仙問道的人。
他每每禦劍經過,總能見到下方向上爬的黑影。宗門的這些親傳弟子,除了極個彆是長老在外麵直接收為徒、禦劍帶回來的,其餘都親自走過這條登天梯,隻有他是例外。
他當年身體不好,初入玄陽宗是被人精細地抬進來的。
後來拜入雲躍峰養好身體,他進出基本全靠禦劍。想一想,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正經地走一回這條路。
作為協會派來交換的學生,他們是能禦劍飛上去的。
但這裡畢竟是許多出土資料裡形容的玄陽宗,已有數千年的曆史,幾人商量後還是決定走上來,親身感受一番這古老宗門的風采。
一行人都是修士,根本不累。
隨著慢慢升高,視野也跟著開闊。頭頂瓊樓玉宇,腳下層巒聳翠,微微站一會兒,好像真能羽化登仙似的。
付海帆一邊走一邊拍小視頻,有些遺憾:“可惜這裡沒信號,不能發朋友圈。”
老師道:“堅持幾個月,等通道徹底打開,挪到海上就好了。”
付海帆道:“到時候我們也快回去了吧?”
老師笑了笑:“應該。”
付海帆早有準備,便“嗯”了聲。
在這裡想給人發消息全得用傳訊符,上麵還得有對方的氣息才行,不然那邊根本收不到。
他思考幾秒:“你們說能不能按照手機的原理做個通訊法器?這樣咱們好歹能群聊。”
紀瀾等人一齊看向他,鼓勵道:“你可以試試。”
與他們的悠閒不同,山門的人正集體關注著一件大事。
廖掌門見這些人還得走一會兒,便急匆匆地趕到雲躍峰,聽守在這裡的弟子說剛才封山印晃了一下,精神一振,恭敬地請了一安。
眾人等了等,沒等到半點動靜。
廖掌門便將紀瑞白未死的事說了,發現還是沒回應,猶豫一下,暫且把魔主那件糟心事按住了,免得真人剛有些神誌就被刺激到。
跟來的長老猜測:“興許還在睡,未徹底醒,再等等吧。”
廖掌門笑道:“說得是。”
一些隕落的修士若自身的法力夠高,留下的禁製是輕易不會散的。
封山印一直以來都沒有動靜,他們都怕九霜真人沒了。如今封山印肯動,這說明至少人還活著。
想來再過不久,他們的正道第一人就能出來了。
於是等紀瀾一行人終於抵達山門,便見玄陽宗上到掌門下到弟子,全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老師自覺當成了是在歡迎他們,笑著問了聲好。
廖掌門點點頭,臉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親自帶著他們往裡走。
過山門是寬敞的前廣場。
這裡連接了數條山路,其中幾條由法陣固定懸在空中,看上去險峻又壯觀。正中央的一條通向主殿,往上還有三組台階,每組的路程都不短。
一行人先是去了主殿,簡單寒暄後掌門介紹了主管學堂的長老和修士。
雙方相互認識一番,這便由修士帶路,領著他們去了學堂。
學堂設在南鬥峰的半山腰上,由於學生有限,不像現代學院分了那麼多樓,隻有教學區、休閒區和住宿區。
宿舍是古韻十足的小院,每座院子2-3間房,每間住一個人,能享受單人間的快樂,這一點倒是比在學校裡強。
有幾座院子不知被誰開了片水池,裡麵養著幾條魚,看著生機勃勃的。
此刻恰好是飯點,他們分完宿舍便跟隨老師進了飯堂。
學子們剛下課不久,見到他們皆是一靜,暗暗看了過去。
來的都是天之驕子,早已習慣被看,淡定地領了飯,找地方坐下了。
這裡的飯菜都由靈植做成,調味雖然沒有現代那麼多,但味道還是不錯的,付海帆幾人都覺得很新鮮,隻有紀瀾比較嫌棄。
他當年被正道精心養著的時候,吃的都是上等靈植靈物,這點東西在他嘴裡還沒一頓火鍋好吃。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在的重點是怎麼潛進雲躍峰。
他正思考路線和辦法,突然聽見前方有一桌響起一聲咕噥:“怎麼看著跟猴似的?”
“噗”的一聲,有幾個頓時被逗笑,在安靜的飯堂裡分外清楚。
所有人都抬了一下頭。
最先開口的人相貌憨厚,臉有些圓潤。他不好意思地對眾人笑笑,坐著施禮一圈,繼續埋頭吃飯。而經過這一插曲,原本死寂的飯堂重新活絡,漸漸響起了說話聲。
付海帆詢問老師:“他剛剛說的是什麼?”
老師搖頭。
他們最近突擊學習的是古語版普通話,這男生的語調聽著不像,可能是什麼方言。
左衛往那邊掃了一眼:“我怎麼覺得是在說咱們?”
付海帆道:“我也覺得,當初你在總部嘲諷我們家紀瀾的時候,就這是副嘴臉。”
左衛道:“……說了不翻舊賬。”
他不由得看了看紀瀾,見紀瀾仍望著那邊。
那邊的人很快察覺到紀瀾的視線,對他客套地一笑,嘴裡對同伴道:“看,猴子瞅我呢。”
紀瀾也對他微笑,把他的話還回去:“你們看這豬,長得多喜慶。”
老師和付海帆幾人:“……”
他們簡直猝不及防,都差點嗆著。
付海帆咳了幾聲,驚悚地看向紀瀾。
以往這大佬和人對上,要麼是給人挖坑要麼就是笑著噎人,這還是第一次罵人。
“啊這……您消消氣,”他勸道,“誰惹你我們收拾,你彆弄出人命啊!”
學堂的人最近陸續接觸過普通話,胖子對他們的話聽得似懂非懂。
他打量他們的表情變化,終於換上正宗的古語:“你剛才那是何意?”
紀瀾用古語回道:“聽不懂吧?”
他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擦嘴角,“你罵我們是猴子,我也罵你一句,多公平。”
他微微一頓,笑道,“不過你罵的我能聽懂,我罵的你卻聽不太懂,彆說,這感覺是挺爽的。”
付海帆等人頓時看了過去。
胖子被當眾拆穿,臉頰一紅:“你彆冤枉人!”
紀瀾悠哉地換上他剛才的方言:“哪句冤枉你了?說出來我聽聽。”
其餘學子意外了一下,暗忖這是真懂。
胖子再次被打臉,立刻待不下去了,急忙起身離席。
剛活絡一點的飯廳重新被冰封,落針可聞。
紀瀾在眾目睽睽下一扭頭,笑著看向隔壁桌的人:“那豬叫什麼名字?”
被問到的人一怔,下意識跟著他的話走了:“那豬叫……不不,他叫聶陶。”
紀瀾道:“父母是誰?”
那人有些不解,但還是如實說了。
紀瀾在記憶裡搜了搜相關人物。
昆侖境裡除了正道宗門,還有幾個修真世家,根本就沒有普通人,所以這裡的學子全是一群“仙N代”。有些是玄陽宗自己的孩子,有些則是其他宗門或世家送進來的。
這聶陶的父母他都沒聽過,聯係剛才沒什麼人幫這胖子解圍,他便估摸是來自某個小宗門,點點頭,不再問了。
倒是那人見他古語不錯,起了聊天的興趣,自我介紹一番後問道:“不知道友怎麼稱呼?”
紀瀾道:“我叫紀瀾。”
那人一怔:“哪個瀾?”
紀瀾直言道:“和那個紀瑞白同名。”
飯堂第三次一靜,學子們不禁看了他一眼。
玄陽宗紀瑞白當年身負魔界封印,以大局為重自願留在人間,導致他師父九霜真人直接封山,至今都還沒出來,這事人人皆知。
他們小時候聽過很多九霜真人的英雄事跡,關於紀瑞白的卻不多。所以先前聽說紀瑞白未死,現就在人間,他們對他都很好奇。
那人同樣如此,問道:“他可醒了?”
紀瀾道:“沒有。”
那人歎氣:“希望他能早日蘇醒。”
紀瀾聽著這語氣裡的誠懇,眨了眨眼,正琢磨他這個名聲在三千年裡是不是有所好轉,便聽對方繼續道:“今早聽說雲躍峰的封山印動了一下,興許這對師徒能在同一天醒罷。”
紀瀾心中一動。
昆侖境的通道沒有徹底打開,他師父和這邊一直聯係不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通道是越來越開的,難道他師父今天終於和這邊有感應了?
這倒是件好事。
一頓飯很快吃飯,紀瀾他們在修士的帶領下轉了轉附近幾處地方,大概了解完玄陽宗的布局,便回到了小院裡。
一行人休整一晚,轉天早早去了學堂。
賢觀院和現代學校一樣也是分季度開的,隻是今年趕上了秘境開門,情況特殊,導致學院的事挪後了。
這一屆剛開學沒多久,紀瀾他們現在過來完全能跟上進度。而華國那邊則由於需要學習的現代知識太雜,那批交換生過去先得接受培訓,等到學成,下學期也差不多快開學了。
賢觀院隻有兩個班,由甲乙命名。
他們的交換生多是甲班的人,紀瀾十人組進的便也是甲班。
教室裡沒有椅子,都是一個個蒲團。此刻還未敲鐘,人們都比較隨意。
跟來的生活老師要在這裡開設一門現代普通話的課,望著十個交換生邁進學堂,便去老師所在的房間了,想著這邊有紀瀾當翻譯應該不會有事。
結果他放心得太早了。
紀瀾剛進門就注意到了幾個生麵孔。
這幾人穿得好、修為高,身上矜貴和驕傲的調調太眼熟,八成是大宗門或世家的人。
這種古老的宗門和家族都還停留在過去的習慣裡,養孩子自然也一樣,身上的少爺小姐病都沒去,肯定不會自己去飯堂。要麼是本身住在玄陽宗,放學就回自家山頭了,要麼就是在房間裡拿靈藥當飯或是等著傀儡送餐,因此他們昨天都沒有在飯堂見到人。
他見那胖子也縮在隊伍裡,微微挑了一下眉。
那幾人正在閒聊,這時見他們進門便看了過來。
為首的男子打量了他們一下,笑著上前作揖:“在下玄陽宗甄林,見過各位道友。”
這一句付海帆他們都能聽懂,便回了一禮,做了自我介紹。
甄林見紀瀾隻笑著點點頭,掃了一眼那邊的胖子,後者一個哆嗦,慢吞吞蹭了過來。
甄林一副做主的姿態,表示雙方都有錯,相互賠個不是,這事就翻篇了。
胖子很認命,老老實實地道了歉。
紀瀾寬容地笑道:“行了,下不為例。”
甄林等了等,問道:“道友不說點什麼?”
紀瀾道:“我不是原諒他了嗎?”
甄林道:“但你也罵人了。”
紀瀾道:“我那是誇他可愛。”
甄林看著他,嘴角的笑意帶了點傲氣。
玄陽宗當了這麼久的第一大宗,回來後理所當然就是要做主的。
他不知道雙方的交鋒過程,隻知道為了不生靈塗炭,他們采取的是和談的辦法,還知道那邊有個會長很厲害,可再厲害能比他們九霜真人還厲害嗎?他們九霜真人馬上就要醒了,所以他根本沒把這些人當一回事。
而且選十個人交換,連個煉氣四層都被拖出來湊數了,想也知道那邊有多寒磣。他想到這裡,更看不上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