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甚至不是‘真實’的世界。”太宰治勾起的嘴角保持在一個恒定的幅度,這讓他的表情看上去如同帶上了提前製作好的假麵一樣。“離譜的犯罪率卻沒有人覺得奇怪,此起彼伏的案件總是圍繞著同一個人開展。”他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比森川檀想象得要早上許多,他蟄伏在陰影之中獲取著情報,更能從大數據的分析中感受到異樣。“是毛利小五郎?還是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那個孩子?”他看著森川檀,看著那雙漆黑得不起波瀾的雙眸,“阿檀也早就意識到了吧,所以一開始你就帶走了那個孩子,甚至在池袋的遊戲中也不忘關注對方。”
“這個世界隻是一個‘故事’,而那個孩子就是‘主角’,對麼?”18歲的太宰治輕輕地說著,明明是疑問句,卻是用的肯定句的句式。“那麼,身為‘真實的人’的阿檀,又怎麼會進入這樣的故事裡呢?”太宰治的假麵破碎了,他拉大嘴角的幅度,露出了幾近於狂笑的表情,“直到我看見了《人間失格》——”
“阿檀,原來我們都隻是故事裡的角色。”他快樂地笑出聲來,嗓子眼裡的笑聲帶上了悲鳴。“阿檀,你也看見了吧,你也知道了吧,所以——你還要問我想要做什麼嗎?”
他陡然收斂了所有表情和聲音,握緊森川檀衣襟的手背幾乎要蹦出青筋,“阿檀,阿檀。”他著急地呼喚著,像是在渴求天地間唯一的同類一樣,呼喚著森川檀的名字,期待著他的回應:“我們是一樣的,既然所有的事物都是虛假的,那麼我們為何不去追求唯一的真實?”
“你想要死亡的真實對麼?”森川檀沉聲問道。“既然是虛假的,那麼玩壞也沒有關係;既然隻有死亡是真實的,那麼就讓死亡公平地降臨這個世界的每一處角落。”森川檀的手貼上了太宰治的臉龐,冰涼的掌心和冰涼的臉頰緊緊地貼合著,就像兩個根本沒有體溫的紙片人在依偎著取暖,根本得不到絲毫的溫度。“你是這麼想的,對麼?”
“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麼?”太宰治蹭了蹭森川檀的掌心,表情柔軟了下來,他帶著迷醉的笑容看著森川檀,“撕壞這個‘故事’吧,我們都會得到自由。”
“所以,你才會篤定地說你會‘幫助’我。”森川檀溫柔地笑了起來,“是因為,你發現了我對這個世界的‘塗鴉’麼?”
得到了肯定的太宰治的眼睛亮了起來,鳶色的眸子帶上了沉甸甸的光。“沒錯,一個故事必須要有‘主角’,而當‘主角’消失了,這個故事也該結束了——可是如果‘主角’的死亡是計劃外的呢?那麼這個由‘主角’構建的世界會不會就此分崩離析?”太宰治輕巧地說著,毀掉一個世界在他口中也不過是在棋盤上放下一顆checkmate的棋子。“如果阿檀你還沒有想好如何來毀掉‘主角’,那我來幫助你不是剛剛好麼?”
“所以,你才會邀請‘主角’到橫濱來。”森川檀明了地點頭,“毀掉他,來撕毀整個故事,可比彆的方式要輕鬆許多。”
太宰治得意的彎起了眼角:“我說過,我會幫助阿檀的。”
可是森川檀卻沒有像太宰治期待的那樣,回應一個讚許的表情,哪怕森川檀的嘴角依然帶著笑意,可是太宰治卻從身體深處感受到了一絲寒冷。
18歲太宰治以為森川檀一定會介意自己隻是故事裡的角色,可是早在很多年前,手機裡出現那個APP時,14歲的森川檀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所在的世界隻是一本漫畫。中二時期的他,介意的不是世界的虛假,而是這個世界是否足夠精彩,這個世界的主角是否是他在意的人。
原來,森川檀和太宰治,從來都並非同類,他們雖然有看似一樣的瘋狂,可是瘋狂的根源彼此間卻並不相同。
於是24歲的森川檀伸手捂住了18歲太宰治的眼睛,“可是,太宰。”他的聲音聽起來溫柔極了,“我做的那些隻是‘塗鴉’而已,我挑釁的是‘故事’的‘作者’——”他感覺自己掌心下、對方的睫毛在輕輕的顫動著,像蝴蝶的翅膀撲哧在心尖的軟肉之上,酸澀得讓人心頭發脹。“而你想要的,是撕毀一切,包括在這個世界上的你。”
“你想要的,是和這個世界一起死去。對麼,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