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
無法理解。
16歲的幼馴染冷漠地轉身離開,18歲的幼馴染微笑地和自己保持距離,22歲的幼馴染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孤身選擇死亡。
森川檀哪怕閉上眼,也能回憶起這一幕幕場景。如果這其中摻雜的不是“厭惡”而是“愛意”,那麼他的幼馴染背負得該是怎樣沉重的理由,殘酷到足以扭曲本該甜蜜的事物?可是,那樣的幼馴染的一生,豈不是太過於悲哀?他寧肯對方尋求到的是不被自己理解的解脫,也不希望對方身上束縛著是一道隻能用死亡掙脫的枷鎖。那比幼馴染不曾回應過自己,更讓人絕望和傷懷。
所以,你不該愛著我。
所以,你不該愛過我。
所以“太宰治”不應該對“森川檀”有這樣明亮色彩的感情,像徹底毀掉沙盤一樣,森川檀推翻了腦海中所有的妄念,他寧肯一切都是自己的異想天開,一切都是自己的求而不得,一切都是自己對於早該放下的過去的戀戀不忘。
就像讓冰塊去冷卻沸騰的熱水,讓寒風去吹滅搖搖欲墜的燭焰。森川檀冷靜到近乎冷漠地思考著,既然不存在什麼“平行世界”的話,那麼16歲和18歲的太宰治,又能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答案似乎隻有一個。
“‘太宰治’,”森川檀站在了原地,像被活生生從美夢中拖到現實中的人一樣,清醒而痛苦地說道:“所以,才會是‘’啊。”
所謂的“分支”與“支線”,不過是“家”構建“虛擬現實”所獨有的手段。將自身的期待化為“現實”,將明顯的“分歧”強行解釋成“拐點”。他的異能力就是這樣可悲又可笑的存在,如同一麵鏡子,映照著狼狽不堪的自己。
“我的文豪同位體,還真是一位‘家’啊。”森川檀閉上了眼,輕輕歎息著。他感到自己的手心突然一空,銀質的鏈子突然失去了支撐,“鐺”地一聲跌落在地麵上。他麵無表情地收回了手,鐐銬另一端的手環上,仿佛還殘留著另一人的體溫。
他不是第一次懷疑這些“太宰治”是“異能生命體”,但卻是第一次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異能的含義,異能力雖然是與生俱來的特殊力量,但是如果不曾徹底了解的話,也無法正確地發揮作用。就像幼馴染曾經的學生一樣,那個少年正是充分地和內心世界的“虎”溝通之後,才完全地掌握了“月下獸”的精髓。
所以說,那個對幼馴染擁有著欲念、嫉妒、獨占的人,是自己?對過去戀戀不忘、無法釋懷到甚至用異能力來構築幻夢的人,是自己?
那我又該如何解釋,在某一個瞬間,想要讓紫灰色的流星墜入懷中的期待?
是因為風太溫柔,酒太醉人,溫暖的光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擁有麼?可如果無法完整地回饋這樣的愛意,僅僅隻是想要逃避、想要撫慰、想要大醉一場的話,對於那個人又是否太過於不公平?我明明得到了溫柔的垂憐,卻無法贈予對方等同的情感,讓他隻能在虛假的幻夢中越陷越深。我用謊言欺騙了他,而他卻一無所知。
我的確是Mafia,可我所做之惡,不該包括這樣可鄙的事情。
甜蜜芬芳的波本酒,理應被更加愛惜地品味,而不是被我這樣肆意地揮霍。我隻是一個糟糕透頂的過客,實在不配得到那樣熱切的追逐。
森川檀看著虛空,仿佛看到了金發的青年朝自己走來的身影。他想要伸手,可僅僅隻有指尖輕顫、手臂微微一震,動作幅度小得讓人無法察覺。他壓抑住了自己的衝動,靜靜地後退了一步,朝自己幻視的青年露出了連自己也不曾發覺的溫柔而寂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