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檀把西裝外套披在肩膀之上,大衣的衣襟和長袖部分剛好可以遮住他和太宰治交握的雙手,以及束縛著兩人的鐐銬。過往的路人儘管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未來港可能被人安放了炸彈”的消息之中,無暇他顧,可即便是擦肩而過的人,也不會看出埋藏在衣物之中的秘密。
他微微側頭,餘光瞥了一眼自己的斜後方,由於Mafia職業的特殊性,他可能比一般人對鏡頭更加敏感,此刻他拉著太宰治逆行穿梭在人流之中,哪怕再小心,也難以避免被開著直播的路人抓到身影。不過,隻有匆匆一個背影的話,對局勢也構不成什麼影響。漫畫家的鏡頭大部分時候都跟隨著主角,而這種場景屬於氣氛的渲染,想必不會多加筆墨。畢竟嚴格說來,此次橫濱的騷亂跟他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係,漫畫家cue他出鏡也毫無意義才是。
“怎麼啦,阿檀?”哪怕森川檀的腳步不曾停留,可是太宰治還是注意到了這個仿佛不經意的回眸,他的聲音柔軟,像玫瑰花瓣上的晨露,純潔透明。
森川檀痛恨自己的敏銳:22歲的Mafia首領曾經沒有一張照片流露在外,這當然跟幼馴染常年注重自己的隱私有關。可以說,同樣的小心謹慎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習慣,18歲的太宰治沒有道理忽略一閃而過的鏡頭——可是此刻的他卻仿若什麼都不曾察覺一般。
“沒事。”森川檀的語調平穩,與周圍恐慌的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一邊帶著太宰治向不被人注意的死角走去,一邊在腦海中思考著:未來港的布局針對的應該是赤井秀一,這其中的設計者想必該是安室透;可此刻太宰治的表現卻讓森川檀覺得,對方在其中恐怕有比推波助瀾更加細致的打算。雖然並不介意成為太宰治的棋子,可是森川檀卻覺得自己得先弄明白,自己這顆棋子針對的到底是主角,還是另外的人。
我難道有必須出現在鏡頭前的理由麼?
那麼在太宰治的計劃中,那個會注意到轉播的人又該是誰呢?
森川檀垂下眼眸,答案已經非常明顯了,或許在一開始當他撥打安室透電話時,響起的卻是太宰治聲音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該再繼續心存僥幸。他了解他的幼馴染,對方縱然經常是看似隨意地挑選棋子,其實往往在棋局結束的複盤時,就能發現對方一開始的心存惡意。
太宰治的確是想對付主角,的確是想借著安室透的手布下對方不曾察覺的連環局來針對主角,可是選擇安室透作為棋子的理由,卻並非隻是順手、好用一類的理由。
森川檀嘴角露出了苦笑,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是安室透這場無妄之災的源頭,那麼多年幼馴染反反複複的劃清界限,早已讓他學會了不再期待,可是現在最符合邏輯的推斷,竟然是如此地荒謬可笑。
他不敢說自己了解幼馴染,可是幼馴染卻一定了解他。他對幼馴染智慧和敏銳的認可,遠遠超過對自己的肯定。當他對自己內心的感情尚且還模糊不清、退卻和回避的時候,16歲的太宰治卻比他更早地意識到了萌芽,甚至連18歲的太宰治都會因此而生出惡意。
可是欲念、嫉妒、獨占,這樣的濃烈的情感對應的,是另一個美好得讓人不敢相信的詞彙。
森川檀已經帶著太宰治遠離了喧囂的人群,可是哪怕四周再如何安靜,他的大腦也如同在火上已經沸騰的開水,響著“嗚嗚嗚”的尖銳的氣鳴聲。
沒有戴上紅色的長圍巾的18歲的太宰治,明明也經曆了Mimic事件,但是卻依然不是首領。這應該就是“世界線”的分歧。可Mimic這場事故的結局,影響的應該是後來Mafia的首領更迭、甚至於更加之後的事情,而此前已經發生的“過去”卻不該受到影響。
也就是說,區區一個Mimic,不足以成為名為“太宰治”的生物的感情拐點。
那麼,會是16歲時的“分歧”麼?16歲的太宰治也許是因為沒有被“未知因素”影響,一切都沒來得及發生變化;可是18歲的太宰治,纏上了左眼的繃帶,明明就該和幼馴染一樣、也受到了“未知因素”的影響,可是他所表露出的情感,卻比16歲時更加激烈。所以“未知因素”也不足以成為那個可疑的感情拐點。
明明知道感情不該用邏輯來推理,可是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就隻能是真相。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感情拐點”,16歲的太宰治的獨占,18歲太宰治的嫉妒,幼馴染的和此刻握著自己手的太宰治之間,至少在某一點上,不該出現分歧。
你竟然愛著我麼?
你竟然愛過我麼?
大腦裡像是被塞入了打著無數死結的線團,如果這是一台精密的儀器,表盤上該不斷地閃爍著紅色“ERROR”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