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眼中驟然閃過厲色, 淩厲威壓一瞬間溢出。漆黑的瞳孔中金色乍現,他壓低身子,氣勢壓迫:“既然是過來幫忙的, 也請轉告你家小姐。”
“不該管的彆管,不該看的......眼睛都已經瞎了, 就更不要看了。”
“不然我不介意, 毀了她在映州城的那雙眼睛。”
妖族被江晦身上爆發出的妖力壓迫伏地, 連連稱是。小姐猜的果然沒有錯,這位大人的血脈......強大得要命。
“帶路。”
江晦眼睫低斂,手指觸了觸腕骨。旋即側身回望,和空中的衣落落交換視線。
妖族帶著江晦朝鬥場方向走去, 他背脊僵直,在強大的威壓下恭敬小心地迎接小姐看重的大人逼近秘密漩渦中心。隻是他看不見自己口中的“那位姑娘”正緊挨著江晦,一同跟著自己前行。
江晦和衣落落並不打算在這裡耗費太多的時間, 而白喬那邊的介入可以讓時間進一步縮短。妖族這邊的鬥場同樣是晚上開業,隻是這邊的頻率比人族那邊低了不少。
今日並沒有角鬥, 妖族把江晦帶到一個雅致的小院之中, 為他詳細講述這邊的鬥場情況。
“這是很久之前人族妖族管理者達成的協議, 兩個鬥場已經開了很久, 運作模式也很相似。大人您既然已經去過鬥妖場, 應該也了解到了具體的情況。”
說完這句話妖族就有些不自在, 畢竟用“去過”這兩個字並不合適, 江晦那時......是被自家小姐“踹”進去的。
不過江晦隻是扯出一個隱晦的冷笑, 並沒有繼續逼問。妖族咽了咽口水, 鼓起勇氣繼續說了下去。
“隻是近來雙方有些爭執。人族那邊進行妖族活體相關交易,利用聖音強行製造更多矛盾衝突以獲得鬥妖的妖族資源。雙方重新商議後,那邊才微微收斂, 而我們這邊也調低了鬥場的開放頻率。”
“我隻是這邊鬥場的管理者之一,混在差不多的位置上,知道一些事,但也僅此而已。小姐囑咐過在下,明日看完角鬥後,希望您能夠再次前去做客。”
“做客?”江晦諷刺道。
“當、當然是做客!”妖族垂下頭再次確認,衣袖中的手指微微顫抖。天知道這次的事情有多恐怖,執行吩咐的同時要忍受身心雙重痛苦!
江晦身體往椅背的方向靠了靠,手在桌案上輕輕叩了叩:“你和白喬都是鬥場的管理者?”
“是的。在下在妖族這邊,小姐在人族鬥妖場那邊。”
“你們是什麼感覺?看到......自相殘殺,傀儡相食。”
那妖族聞言隻是苦笑:“若您很久之前問在下,在下或許能說出很多東西來。隻是現在......在下已經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清晰而深入地在映州城中目睹荒謬殘忍的一切,異族之間的憤怒怨恨早已在愈發渾濁沉鬱的泥沼中變為毫無波動的麻木。他們沒有服用為了奴役“商品”的藥物,他們隻是日複一日中同化為新的“藥”。
江晦沒有再說話。
凝重的氣氛中,妖族交代完了全部事項而後告退。江晦和衣落落之前捕捉和推測到的和此大多重合,甚至關於兩族管理層的糾葛比他知道的還要多。
但更多的消息妖族並沒有透露,不知是不是白喬的吩咐。若是想要徹底窺探全貌,那次“做客”恐怕不能不去。
角鬥明天才會進行,兩人原計劃是在這裡複刻一場角色調換版的“奴隸交易”,可這裡乜有這樣的業務,那小妖也主動帶來詳細信息,如此一舉倒是沒有施展之地。
衣落落索性潛入鬥場看上一圈,第二天再和江晦一同一睹角鬥詳況。
無法被感知到的身影悄無聲息潛入鬥場。這裡也在地底,是一個被血腥味和潮濕氣息包裹的黑暗牢獄。這裡關押的人族數量比鬥妖場那邊少很多,但裡麵的情況是一樣的糟糕。
被關押的大多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族或是修為較低的修士。幾個具有較高修為的修士被關在特製的牢房中,並派有妖族在門口把守。
人族不像妖族一般有強悍的身體,因而這裡的每一件牢房中都擺著瓶瓶罐罐,裡麵裝著治療的丹藥或者藥膏。
人族商品無比寶貴,隻有縫縫補補一直用到毫無用處,他們的使命才能夠徹底結束。生或者死的權利,從來不是由他們自己決定。
這裡也不像鬥妖場那裡限製靈力,不知是關在這裡的修士孱弱還是妖族自詡驕傲。
“藥”在這裡同樣被應用,那些修為較高的修士大多怔怔望著前方,像是毫無生機的傀儡。
那小妖並沒有欺騙或者隱瞞,衣落落確認一番後重新回到小院,把探知到的東西講述給江晦。
一切靜待明日。
*
江晦被領進了一處專門的包廂。估計人妖二族在鬥場修建時交換過意見,整個鬥場的裝修都很類似——包廂亦然。江晦在窗邊俯視下方,密密麻麻的腦袋闖進視線。許是開辦頻率降低,每一次的觀眾倒是比之前都要多。
賭金類型包括靈石和妖族貨幣,人族那邊的金銀在這裡並不受歡迎。角鬥一共三場,包括普通人族場和修士場。當然......有時為了滿足觀眾的“虐殺”心理,也會安排一些修士和普通人族的碾壓式角鬥。
角鬥很快開始,不大的鬥法台上很快血跡斑斑。在新的一場修士角鬥中,江晦發現一處異樣。
鬥法台上並沒有陣法,修士的靈力也並沒有限製。但台上修士的每一次靈技使用都有微小的凝滯。隱秘的遲緩難以被修為普通的妖族觀察,他們依舊高呼著、激動地看著殘忍的角鬥。
“是藥的原因嗎?”江晦傳音道。
“可能?”衣落落也不清楚緣由。鬥妖場那邊的妖族亦服用藥,但卻並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是人族才會有這種反應,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衣落落皺起眉,思緒交錯。她又一次想到了牢房中擺放的治療所用的瓶瓶罐罐。
血腥遊戲結束,江晦被帶著離開,隻是這一次的目的地不是原來的小院,而是那棟熟悉破敗的府邸。
白喬在門口等著他。
雙眸直直望著身前,隻有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她察覺到江晦的氣息,身子朝這邊轉了轉:“這次既然是邀公子前來做客,自然是禮數周全些好。”
她抬起頭,眼睛沒有望向江晦,而是望向他身後。她靜靜站立半晌,突然淺淺一笑:“看來那位姑娘也在公子身邊。”
“那便一同進來吧。”
衣落落聞言往後退了退,而後又試探上前圍在白喬身邊轉了幾圈。她徑直往前,神色沒有任何變動,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衣落落的靠近。
她並不能看見自己。
衣落落想。
終於走到白喬的小院,正好有陣風吹過,樹葉和白色花瓣被卷到地上,又各自飄向不同的方向。她在不遠處看到了當時自己投下的月狐法衣一角,孤零零一塊,依舊在原本的位置。
但她心倏然一動。
她原本一直以為白喬沒有注意到這處,或者說注意到了也不甚在意。但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