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凡過來以後,餐廳裡的氣氛稍微凝滯了半秒。薑格坐在季錚的位置上,手放在白瓷粥碗旁邊。薑格神色沉靜,隻在季凡看向她時,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
季凡沒回應,他眸色微收,轉身離開了餐廳。
餐廳裡原本就沒什麼聲音,這下更為死氣沉沉,大家心情都不怎麼樣。薑格沉默半秒,放下了粥勺,她還沒起身,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薑格回頭,梁清閣站在她的身後,看了一眼她沒喝幾口的粥碗,叮囑:“都喝完。”
老人說話的時候,雙手還在她肩膀上寬慰似的拍了兩下,薑格眸光微動,梁清閣道:“沒什麼,我去看看他。”
說完,梁清閣起身出了餐廳。
季凡站在二樓臥室的窗前,點燃了一支煙。他吸了一口,濃煙嗆了一下,輕輕咳嗽兩聲。
臥室門沒關,梁清閣走進去坐在了書桌旁的椅子上。季凡離婚後,不喜歡住在自己家中,有時間就會回來住。說是陪爸媽,其實是自己沒地方去。
梁清閣進來時,季凡回頭看了她一眼,把手上的煙摁滅了。梁清閣看著他的動作,問道:“吃過 飯了麼?”
季凡在歐洲出差的時候接到了季錚出事的消息,他和薑格前後腳回來,也沒休息也沒吃東西。
他沒回答,坐在了床邊,看著窗外。
“薑格是我叫來的。”梁清閣道。
她話音一落,季凡就轉頭看了過來。他看過來的速度很快,快到沒有時間掩飾他下意識的神態。他眼底的戾氣和浮躁都不見了,隻剩了滄桑和灰敗。他是個意氣風發的人,創業到現在一路走來,從沒有這麼萎靡的神態。
微微收了收神,季凡眸光微垂,道:“什麼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薑格還是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人總是這樣,在愛的人還在的時候肆意妄為,等愛的人消失後,才會反思自己的言行舉止。
季凡活了五十多歲,才有了他的第一次反思。他是個野心很大的人,能力也撐得起他的野心,所以他容不得彆人的忤逆和不配合,不光對待事業,對待親人時也是如此。
在剛接到電話時,心像是失重一般頂到了他的嗓子眼,而那時候他還在暴躁地罵季錚為什麼不聽他的話,非要去參加那麼危險的行動。
在他火急火燎上了飛機後,他心裡想的是,隻要季錚活著,他就算綁著也要綁著他不要再去這種危險的地方。
等飛機飛行了幾個小時後,季凡突然意識過來,他可能沒有機會綁著他了。這種想法一出現,季凡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季錚的生命可能就這樣結束了,在他和季錚的回憶裡,是數不清的爭吵,壓製,甚至最後一次見麵是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作為他的父親,季錚生長了二十七年,他了解季錚什麼,給予過季錚什麼?
前麵的二十七年,他像是在夢中一樣任性妄為,自以為是,獨、裁、專、製……因為夢都假的,醒了可以重來。他和季錚雖有爭吵,但他們是親父子倆,最後都會互相原諒。
可現在,他不是在夢裡了,季錚和他還是親父子倆,他們還是吵架,但季錚永遠不會原諒他了。
因為他沒有了,任憑他後悔千千萬遍,任憑他想通並且反思了他自己的所做作為,都沒什麼用了。
“都是父親嗬護、理解、扶持、鼓勵自己的孩子,可是這裡麵,我一樣都沒有做到。”季凡望著窗外,聲音沙啞,道:“我真對不起我的孩子。”
陰暗潮濕的地道分了不同的線路,站在岔路口,五個黑影聚集在這裡,用手接了些順著地道滴下來的地下水喝。
喝完以後,四個人湊在最高的那人身邊,尋求著辦法。
“隊長,走哪邊?”李可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問道。
他們闖進毒梟老巢後不久,就發現毒販頭目已經潛逃,循著蹤跡追到了這條地道。他們進了地道後,通訊設備沒了信號,和組織失去了聯係。為了防止毒販頭目逃跑,小隊五個人一致決定追下去,並且沿途留下了記號。
這個毒販很狡猾,也怪不得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被抓獲,地道才是他真正的“老巢”。地道很長,一條接著一條,且全是岔路口,稍有不慎就會追丟。這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在季錚精準的判斷下,他們一次也沒走錯過。
李可問完以後,季錚指了指左邊,確定路線後,幾個人繼續前行。
十幾個小時的地道追擊,對受過嚴苛訓練的特種兵來說不算困難,甚至在追擊中,還能交談。
“隊長,你確定路線都是靠經驗判斷的嗎?”沈文問道。
“運氣。”季錚道。說完,他補充了一句:“因為想回去向薑格求婚,所以運氣特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