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晚那盤果木雞。
換了往日,謝栩怕是又要沉下臉,畢竟他跟徐清天生氣場不和。
但今晚的謝栩,若有所思,一路話語極少。
顧莘莘便問:“想什麼呢?那些珍稀?哎,我覺得不算什麼,你以後會看到比這多百倍的珍稀……”
畢竟你日後是太尉大人,沒準你還要做攝政王……
這般一想,顧莘莘露出了沉幻中的微笑。若真有哪一日,他能分自己一杯羹就好了。
傻笑一陣無人理,顧莘莘見謝栩仍低頭不語,問:“怎麼不說話,還想著公務麼?”
謝栩這才回神,道:“沒什麼,在想那些畫。”
“畫?什麼畫?”今晚福閣裡,有不少名家畫作。
謝栩卻道:“前會長何老爺子的畫。”
“為什麼?因為他獨具一格?”
謝栩搖頭,“非也。”
顧莘莘問:“你是覺得它怪嗎?”其實她也有同感,“是有些,畫風就算了,尤其是不留名,那些傳世的畫家生怕自己被忘記,什麼都會忘,明鑒絕對不會,不然後世怎麼記住自己?老爺子倒好,題句詩就跑,真真是淡泊名利。”
“對了,那詩叫什麼來著?”顧莘莘想了會,沒想起來。
謝栩道:“日複一日長永久,歲歲花葉各一半。”
“這有什麼不對嗎?自己作的畫,想提什麼都可以啊。”
她想了想,頓悟道:“哦!畫境不符!”
謝栩頷首,“一般人提詩提詞,多是跟畫景相符,但他沒有,而且不管每幅畫什麼內容,他都隻留這一句。”
顧莘莘凝神回想,確實如此,老爺子的畫在牆上掛了好幾幅,但落款永遠是那句詩……“莫非,它有什麼玄機?”
這概率微乎其微,但顧莘莘相信謝栩的直覺,他不會平白無故發出質疑。
顧莘莘試探道:“這是不是映射了某種事物?或在暗示什麼?”顧莘莘便將那句詩反複念叨,“日複一日長永久,歲歲花葉各一半……”
好奇怪,並不算押韻,語句也有些莫名,不知詩意究竟講述何物。
再追思何老爺子的傳說,顧莘莘慢慢覺出不對,名流、巨賈、與高官相識,一年前卻急流勇退……一年前,不正是販鹽案發的時間嗎?
一直深思的謝栩突然抬起頭,眼中蹦出光。
“我懂了。”謝栩說:“這就是他的留名,每一幅畫上,他的名鑒。”@無限好文,儘在()網
“留名?”顧莘莘道:“哪有人名字這麼長?長成了詩?”
謝栩道:“所有人都誤解了,它不是詩,而是兩句看似像詩的字謎。”
“字謎?”
“是。”謝栩用沉緩,且篤定的語氣道:“日複一日長永久,歲歲花葉各一半……謎底就是——”
“昌華。”
顧莘莘一瞬瞪大眼。
那兩字入耳時,顧莘莘是驚詫的。
可的確如此,那兩句詩拆開來看,謎底千真萬確就是“昌華”。
她不敢置信:“會不會是巧合啊?而且世上表字昌華的人,肯定不止一個。”
謝栩道:“是不是,一查就知了。”
再無多話,他直奔官署。
官署裡,王大人正在為新案件頭痛。
販鹽案還沒破,又來了新案子,邊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有大批不明軍火武器悄悄入了關,對方手段隱蔽,目前不知這批武器流向哪裡,背後黑手又是誰。
多事之春啊,王大人扶額。
好在,謝栩的到來給了他一個好消息,販鹽案有進展了!
那個字“昌華”的嫌疑人,他暫時鎖定了一個。
王大人同樣雷厲風行,既有嫌疑,便立刻派人去查。
這一查,真不得了。
這個姓何名卓,前商會會長的人,的確表字昌華。
從這可以推斷,謝栩推斷的字謎,是正確的。
接著查,發現宴席上關於他的大部分內容都是正確的,商人,年過五旬,去年因不明原因退出商會。
在會時,人脈廣泛,官、商兩道皆有密切來往,手握大筆資產,在行業內,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這樣的人,如果想通過走私獲取更大的暴利,人脈跟金錢,皆是允許的。
隨著進一步調查,廷尉發現了他近半年的行動,他用隱秘的方式,將自己名下住宅、商鋪等不動產逐一出售,擱現代,頗有些跑路的意味。
最後兩條消息,則是最關鍵的。
一封是信,官府查出了何卓的兩封私人信箋,拿出來與謝栩看過真匣子裡的信,字體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而更關鍵的是!廷尉查出了何卓與走私案“畏罪縱火自殺”的孟雲義乃是舊識!他們過去就是忘年交及結義兄弟!
所以,那封書信上以兄弟相稱,拜托對方放行的關係邏輯,完全吻合!
追查到此,何卓的嫌疑越發濃重,整個廷尉越發警惕。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派人緊盯著何家老宅。
這時又傳來一個消息,何卓在某天深夜,竟然帶著一屋老小跟部分貴重物品,用特殊的方法,出逃了!如果說,前麵都隻是懷疑,但最後的出逃,便真正坐實了他的犯罪事實。
不是心虛為何逃竄。
廷尉再不能等,直接派人追攔,可到了城門口才發現,為了躲避追查,何家人用的法子相當巧妙,借何卓母親過大壽的名義,請了一大幫子戲班子與雜耍團來,而後借戲班子與雜耍團為幌子,易容假扮,混入戲班子或雜耍團裡,整個悄悄出城!
為了出城,他們甚至買通了城門守衛,出了城後,便一路往外狂奔。
等廷尉司反應過來時,他們已逃了大半夜,快的話,隻怕已到了附近都城。
顧莘莘雖沒能跟謝栩一道,但能猜到這場追捕的激烈,狡兔三窟,夜長夢多,他們逃得越遠,便越難抓捕。何卓財大氣粗,縱橫商界幾十年,也許在每個城都有自己的落腳點與聯絡點,叫人防不勝防,尤其是,他們一旦逃出邊關,逃到鄰國,那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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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廷尉再無選擇,王大人親自帶隊,謝栩陪在左右,一群人狂命追趕。日夜不休,馬兒嘶鳴著,近乎風馳電掣。
經過兩天兩夜,在對方即將抵達某座都城時,廷尉卿的人馬,在城外的樹林將何家老小團團包圍。
官兵高舉的火把映亮了夜色,一派肅穆中,何家最前麵的馬車中,緩緩走出一個老者。
對著搖曳的火光,他說:“我知道早晚會被抓,沒想到,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