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顧莘莘在馬車上看了十來天風景後,抵達京城。
盛春五月,亦是京都一年最好的時光,綠樹成蔭,香花遍野,郊外農田遍野,太陽暖烘烘照耀著,世間萬物溫煦而美好。
馬車自高聳威嚴的城門下而過,久違的氣息撲麵而來,透過車廂往外看,京城一如往昔繁華,車馬人流,熙攘交錯,紅牆灰瓦的中式建築,叫賣的小販,來往的行人,還有天真的孩童不時歡快奔過。
熟悉的場景讓顧莘莘心境愉悅。但是,與她的表情相反,車廂外的謝栩跨坐在駿馬之上,高居隊伍最前列,神情端重,他身後是大列緩步踏入的士兵,盔甲紅纓,英武氣勢,兩旁百姓退到路邊,或敬畏或豔羨地瞧著,謝栩則遙遙看向前方紅牆碧瓦,巍峨浩然的皇城。
此刻他平靜外表下,是複雜的心緒。
快三年了,他回來了。
從離去初貶落在外的罪臣,到如今風光回城的功臣,誰能想象到命運如浪潮,大起大落,誰又能知道這個中艱辛,舛駁莫測?
顧莘莘也覺得唏噓,拋開彼此的私人關係不談,這三年,她陪著他見證了不少風雨。
而一進城,便意味著馬車上賞景休憩的悠閒告一段落,所有事情忙碌起來,兩個人或從政或經商,皆有各的要務,尤其是謝栩,朝廷得知他回歸,一早便有官員來接待。此番謝栩掃平柔然及各部落,凱旋歸來,雖沒到皇帝老兒親自迎接的地步,但禮部也得了皇帝的授意,以功臣規模來迎接,基於禮數,謝栩先謝恩,然後根據禮部的安排進行。
至於顧莘莘,她許久沒回京城,生意上也摞了一攤子事等著,於是兩個共行一路的人,終於在在城中道彆分開,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各忙各。
反正自己也無法操心謝栩的事,目送謝栩離開後,顧莘莘招呼下人將行李放回京中宅子,然後去了店鋪。
她已有數月沒回京城鋪子,當下不浪費時間,將各分店店長喊到京城內最大的店鋪裡。
老板夥計數月沒見,同樣激動,如同謝栩麵見皇帝述職一般,顧莘莘的下屬見了老板顧莘莘也得述職,各自述職完後,再吃了頓接風宴,當然,接風宴隻是個開始,接下來她會忙成陀螺。
京城裡顧莘莘的產業不少,有好些個鋪子,甜品“七分甜”,衣品“七分魅”,還有布行、戲院、織布工廠,一群店長嘴上述職容易,但真要將述職裡的大小事宜一一落實,少不得顧莘莘統籌規劃。
這些已經夠多了,顧莘莘還得處理全國的連鎖鋪,她來京城後,各地分店消息便發到京城,哪裡缺貨,哪裡補貨,哪裡出了什麼問題,或者要做什麼新促銷方案,都需顧莘莘一一過目拍板。
另外到了五月,天氣一天天熱起來,雪紡熱銷的旺季即將來到,她得讓工廠抓緊開工,同時還要想些新的花式,去年款式過了季,今年上些新花式抓人眼球,賺個大賣。
這方麵少不得跟徐清溝通——一晃幾年,她跟徐
清搭檔關係越來越緊密,幾乎到了但凡牽扯生意,她到哪就將徐清帶到哪的習慣,這回從月城回到京城,徐清亦跟她一道回了。
說起徐清,高冷體質依舊不變,說起上次在邊疆掉入井底一事,顧莘莘被救後跟徐清講過,她難得有委屈巴巴的時刻——“徐清,你造嗎?你差點就見不到你的好搭檔我了!”原本是想讓老鄉兄弟好好寬慰,畢竟驚嚇一場,想跟謝栩求安慰,這家夥最近看上了她,保不準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所以她連個找人訴苦的渠道都沒了,隻能找徐清。
不料徐清冷冷道:“所以你又想要什麼?”
“各種藥丸,各種寶貝,你都拿了去,自己看不清路掉井裡去,難道還要我做個“防止掉井”丸?””
顧莘莘:“……”
“好吧,那我們還是繼續商量布匹的事。”
此後,推出新一季雪紡成了目前的頭等大事,除了布匹外,戲園子的戲顧莘莘也沒少費腦子。
過去憑著新式戲劇拉了不少人氣,戲園子沒少賺錢,這幾月她不在,古代人的思維畢竟不如現代人,下人們無法按她的要求寫出新劇本,這事最後仍是落到顧莘莘頭上,於是她白日忙著各種店鋪的生意,夜裡晚了還得咬著筆頭寫話本……顧莘莘很是佩服自己的敬業,同時覺得自己越來越有全才的潛質了。
每每見她趴桌上寫到夜裡,阿翠便會不解道:“主子,如今您生意做得這麼大,為什麼還要寫話本,若是太累了,戲園子就不要了唄。”
“再說,”阿翠話裡有話道:“眼下侯爺中意您,日後您要成了侯夫人,就不用這麼操心了,享福多好啊。”
“你這丫頭!”顧莘莘用筆杆子戳戳阿翠腦袋,“且不提我跟戍北候的私人瓜葛,單說生意這事,比起依靠旁人,你主子更想靠自己,即便過去想過靠戍北候的權勢助力,但那是在自己同樣努力奮鬥的基礎上,一個人最終於要還是靠自己的。”
“再說了,戲園子我也花了不少心血,哪有事業做一半半途而廢的?還有不少觀眾喜歡我們的戲呢!”
顧莘莘是想過謝栩日後成了高官,做她的助力,但一個人的成就歸根結底還得靠自己,這些年她來古代,努力生活,積極經商,不斷讓自己向上,這是她認為人生的意義之一。
戲園子麼,原本隻是個創想,開業後的好評也是她不曾預見的,而且她本身不是喜歡半途而廢的人,既然將這事列為了事業之一,就好好做下去。何況開戲園子她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那就堅持吧。
阿翠聽了她的話後若有所思,主子總是讓她敬佩的,彼此年紀差不多,但她總能看得比自己更長遠。
她笑笑說:“反正很多事阿翠也不懂,能陪著小姐就是最好的事了……當然,如果再能找到妹妹就更好了,我娘走的時候還惦記來著。”
阿翠自小有個失散在外的妹妹,這成了阿翠多年的一個心病,顧莘莘摸摸她的頭,“放心,好阿翠,我會幫你找的。”
時間一忙碌起來便過得飛快
,在每日各種大小事宜中,從五月走到了六月。
由於策劃得當,新季度雪紡一上市便遭到了熱賣,其他鋪子也在顧莘莘指揮下有序運營,顧莘莘向著大富豪之路又進了一步。
忙碌中她也沒忘了彆的事,比如聯絡舊朋友。
實際上,京中許多舊友,她回來便挨個去探訪,商會裡的朋友,過去結交的貴女貴婦朋友們,還有小爵爺兄弟。
過去同小爵爺關係鐵,她一回京首先去探訪,沒想到小爵爺不在。在顧莘莘身處邊關的幾年,小爵爺也沒有在京中乾坐著。表麵上他是個吊兒郎當飛揚跋扈的公子哥,實則小爵爺心裡同樣裝著家國重任,這些年邊關不穩,他的表兄宋致毅然一身青衫投筆從戎,小爵爺曾想一道同去,奈何大長公主身體不好,小爵爺恭親孝順,候在外祖母旁,後來大長公主好了些,他便加入了禁衛軍。
禁衛軍是直屬於天子的軍隊,職責便是保護天子與皇城。小爵爺加入禁衛軍,一是想儘男兒職責,二也是天子授意,天子的禁衛軍當然得用自己可靠的人,小爵爺作為皇帝的表侄,這些年又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再合適不過。
淩封也是爭氣,雖是皇族身份入近衛營,也依舊灑脫豪邁,在軍中卻極有男兒氣概,紮紮實實憑本事做到了校尉,天子與大長公主皆深感欣慰。
得到消息的顧莘莘自是替他高興,有心探訪敘敘舊,不巧的很,顧莘莘回京時,淩封隨營出京磨煉,得過陣子才回。
淩封倒有收到她的信箋,回了封目前雖不得見,待他回來,兩人好好喝一頓的回信。
顧莘莘欣然應下。
見淩封的事暫且壓下,另一件事也壓在顧莘莘心頭。
宋致。
說起來,上次兩人一起跌入井底,得救後她被送去了農莊,宋致則是被謝栩派人送回京城。
這算不得謝栩自作主張,在得知兒子押運糧草去向西北後,宋家夫婦極為掛念兒子,來信說讓兒子完成任務回京,畢竟兩口子已有太久沒見著兒子。
而宋致遇襲,與顧莘莘一道被柔然人擄去後,得到消息的宋家夫婦更是心急如焚,所以再從井底將宋致救出,謝栩確信宋致蛇毒不會危及生命,便直接派人將宋致送回京都。
借著光明正大的理由送走情敵,這很戍北候作風。
那次分彆至今,顧莘莘已有許久不見宋致,不知他蛇毒如何了,即便確定沒有生命之憂,但總有些彆的擔心,萬一有什麼後遺症之類,好歹宋致是為了她被蛇咬傷的。
於是她一回京便趕到宋府,想探一探宋致。但她畢竟是女客,又不請自來,古代男女有彆,豈是她想見就見的。
但她仍是帶了許多禮品及藥材,規規矩矩在門外自報門戶,她心知憑商女身份很難進宋府,做好了心理準備,若是能聽彙報的下人說一句宋致無礙便放了心。
但回報的下人來了句,“公子不在,去彆館療養了”。
——宋致送回來後,的確保住了性命,但事情多少透了點
風聲,就連天子也得到了消息,親自派太醫過來確診。太醫一查看病情後一陣後怕,原來,咬到宋致的蛇堪稱劇毒,若不是那日井底顧莘莘給宋致服用大量徐清給的藥,歪打正著對毒素有些克製,怕是宋致早就去了陰曹地府。
而宋致雖保住了性命,但與顧莘莘猜測類似,有些後遺症,他身子本就比常人弱,中了蛇毒後少不得被蛇毒後遺症困擾,一直纏綿病榻未徹底好轉。
宋府急成一片,宋夫人為此流了不少淚,天子更是下了旨意,派親衛送宋致去城郊某彆館療養。
說是彆館,不如說是天子的私人豪宅,該彆院位於城郊半山腰一處山清水秀之所,不僅風景優美,有一處天然溫泉,更有不世出的名醫高人,將宋致送過去療養,多泡溫泉也有利於宋致痊愈。是以宋致這陣子都在山上,顧莘莘去宋府,是撲了個空。
撲空也無法,那山中既是皇帝彆館,她是沒資格前去的,當下隻能將帶來的藥材及補品送到了宋府下人手上,希望他們能轉交上去。
除開宋致的事讓人擔心,還有個人也不時給顧莘莘添亂,柔然王儲忽利。
忽利雖以質子的身份進京,但本朝陛下本著“大國氣派”,給了忽利極高的待遇,建了異族王子館,賞了不少下人與田地,據說還給他專門聘請了幾位漢文老師,就是為了教他漢文化,日後兩國交好打下基礎。各種麵麵俱到,這忽利來京,哪裡是苦逼的質子,反而衣食住行樣樣安逸樂足!當然了,要他老老實實坐穩學習文化是不可能的,他在大漠上灑脫慣了,逃課逃得夫子無奈“引咎辭職”,他仍玩得不亦樂乎,今兒學著漢族人吃吃喝喝,明兒又學著朝中公子哥找樂子,他甚至還在郊區土地上圈了大院子,又開始養他的狼護衛!實打實的本性難改!
除了這些,他不時去騷擾下顧莘莘,反正最近謝栩忙,沒時間陪顧莘莘,於是忽利便鑽了空子,沒事騷擾顧莘莘,理由總是讓顧莘莘陪她在京城耍,還說什麼自己在京城沒朋友。
顧莘莘實在煩了便問:“王子,上次戍北候的事你還沒長記性呢?”
“哎呀,本王也是沒有辦法,一切為了部落嘛!”忽利來顧莘莘身邊刷存在感,還是想日後將顧莘莘騙回柔然,這女人實在彪悍,他必須為了壯大部落做出不懈努力!
再說了,雖然他對謝栩忌憚得很,但顧莘莘並沒有真正嫁給他,他仍有公平競爭的權利,為了大漠,為了部落,他迎難而上。
於是他接著挑謝栩的刺,“你想想,那戍北候有什麼好,看他這麼多天,忙得都沒時間陪你!反觀本王,有的是時間,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陪,天氣好,踏踏青啦,郊郊遊,本王還可以帶你去觀賞新養的狼護衛!”
“還敢跟我提狼護衛,”顧莘莘想起那些餓狼就咬牙切齒,“信不信我將你的狼宰了吃!”
忽利:“……這女人果然可怕!”
顧莘莘恐嚇完了不想理他,準備去看沐沐小朋友。
除了親朋好友,京裡的小沐沐也是顧莘莘的牽掛之一,小
沐沐如今頂著鄉君頭銜,在皇族的庇佑下日子不錯。
同樣,到了沐沐家後,對於分開許久的顧莘莘,小沐沐也張開雙臂小鳥般撲到顧莘莘懷裡。
幾月沒見,小家夥又長高了一截,顧莘莘將帶來的玩具跟零食送給她,還讓店鋪裡給她做了幾身時興的衣服,小家夥一高興,抱著顧莘莘撒嬌,過去的規矩也忘了,又張口喊娘。
而死皮賴臉跟過來,一進門就見這幕的忽利瞪大眼說:“什麼,你是她娘?你都做娘了?”
小沐沐同樣驚詫地望著尾隨而來的忽利:“娘,你又給我找了個五爹?”
顧莘莘:“……”
從沐沐家出來後,顧莘莘甩不掉厚臉皮跟著自己的忽利,走到街上。
街上人來人往,顧莘莘想著如何說服這位難纏的王子,叫他不要再纏著自己,可一扭頭,忽利根本沒瞧她,而是將目光放到大路上。
他們走得是京城內最寬敞的官道,來往不僅有普通百姓,還有官家的人,天氣好,不少貴族小姐貴婦們在下人的陪伴下上街選購采買,當然,貴女們都是乘著香車寶馬出行,隻有不經意間風吹動車簾,看到車內人的翩然驚鴻。
忽利望向的就是這一幕,越看眼神越發灼灼發亮,半晌後他問顧莘莘:“聽說你們京城還有許多沒嫁的世家小姐?”
“是啊,”顧莘莘警惕道:“你想乾什麼?”
“當然是……”忽利拍拍胸脯,再次說出口頭禪,“一切為了部落!”
此後顧莘莘見忽利的次數便少了,許是他為了完成大業,又去做了彆的不懈努力吧。
沒了他的騷擾,顧莘莘倒是更能好好投身於自己的生意,隻不過她隔三差五還是得抽空接待某人。
誰?官場新晉戍北候。
謝栩這些天的確如忽利所說,忙得團團轉。
顧莘莘是忙生意,他是忙官場。
在邊疆立下大功,又擺平讓大陳頭痛多年的柔然各部落,新晉的戍北候搖身成了朝廷新貴,他回京後,陛下重賞不說,還專門為他擺了宴席,又是接風又是嘉許的。見新貴得皇上青眼,朝廷各勢力的籠絡紛紛而來,大小官宴絡繹不絕,流水般沒完沒了的拜帖跟邀請,仿佛已忘記了謝栩過去的灰暗。
果然,人性趨利。
但這是官場規則,謝栩再清高也得受著,不然若都冷臉子甩出去,日後在官場還要不要混了?
忙歸忙,他還是會隔三差五找時間去顧莘莘那。
大多是傍晚,捏著天將黑準備吃晚飯的點,這個點,顧莘莘往往拿了店裡的賬本或者其它忙頭回家吃飯,吃完飯再加班。
謝栩捏著點來,剛好蹭顧宅的飯,新貴人情世故那麼多,來蹭飯也是不容易。
顧莘莘能趕他麼?當然不能。
自上次在農莊強吻了一回後,謝栩再沒用過強,兩人相處也很少再提那檔子事。隻要不提那些事,顧莘莘還是好相處的,不談男女關係,兩人過去一路扶持,妥妥地革命
情誼,來蹭幾頓飯怎麼好拒絕,再說,現在的戍北候可是陛下眼前紅人,難道她還敢趕他出門麼。
是以他每次來,她都和和氣氣招待。
而謝栩每次吃完就走,並不多打擾她,或許他有自己的事要忙,顧莘莘也不留。
如此大半個月,謝栩零零碎碎來顧莘莘這吃了五六頓飯,然後隔了好些天,便再沒看到人。
顧莘莘先頭沒起疑,但連著六七天不見人後,不止她,連阿翠都納悶了,“侯爺怎地這陣子沒來?過去兩三天便要來一次的。”
可不,不僅要來,阿翠還得備他喜歡的菜式呢,誰叫他現在是侯爺。
顧莘莘道:“沒來定有沒來的原因,或許他想通了。”
顧莘莘想得是,許是這些天兩人都太忙,聚得時間少了,他就想通了。又或許過去是患難與共太黏糊,導致彼此有種習慣地依靠感,他才認為自己中意她,現在見麵少了,他冷靜下來,加之回京城接觸新的人和事,對她就看淡了,想通了。
這樣也好,日後能和權臣大人回歸正常朋友的位置,是她喜聞樂見的。
不想這想法還沒持續多久,幾天後,一大列馬車駛向顧宅,浩浩蕩蕩停在顧莘莘家門口。
顧宅並不大,顧莘莘買它隻作為一個京城暫居點,不過兩進出的院子,住她跟阿翠並幾個下人剛好,可這馬隊一來,好家夥,浩浩蕩蕩把門外道路擠滿了。
顧莘莘聞聲出去,見謝栩穿著官服,鮮衣怒馬,在馬車最前列看著她,他身後頭跟著好些個親衛與小廝,架勢頗大。
“你這是做什麼?”顧莘莘不解。
謝栩道:“接你回侯府。”頓了頓補充說:“戍北候府。”
原來天子這些天除了召見謝栩,還給他撥了專用的戍北侯府!謝栩回京後,先是住在自己過去買的宅子裡,隻是個小宅子,陛下得知後,聯想謝栩如今不僅是功臣,更是封了侯,該有正兒八經的府邸,便立馬撥了個府宅,是過去某親王的府邸,幾進幾出的大府邸,富麗建築,還帶豪華庭院與假山湖水,奢華精美,再度引起來朝中豔羨。
而這些天謝栩沒出現,正是在布置侯府,陛下大方,新侯府幾乎拎包入住,但許多小細節總得主人去操持,故而這陣子謝栩除了官場上的應酬,其他時間都在置弄宅院,一切備好了,才來接顧莘莘。
顧莘莘的反應是驚訝的,想了想,道:“謝侯爺,我先恭喜你喬遷之喜,但這跟我沒什麼太大關係吧,你接我過去做什麼?”
謝栩似乎對她那句客氣的“謝侯爺”不滿,下了馬道:“你是未來的侯夫人,我自要接你進去。”目光掃掃顧莘莘的宅子,道:“況且你這宅子也簡陋了點,還是跟我回去吧。”
顧莘莘腦殼大:“等等,什麼侯夫人?你又瞎說,我不跟你回去!”
她一口否認,謝栩立馬沉了臉,正要說話,顧莘莘拉住他衣袖,她看一圈士兵都圍著,附近還有不少街坊鄰居悄悄從門縫裡伸出腦殼偷看。
大庭
廣眾不宜談私事,也擔心傳出去影響戍北候的風評,顧莘莘道:“我們進屋說。”拽著謝栩進了屋。
兩人徑直穿過院落,進了屋裡,把門關上。
房裡再沒有他人,便連阿翠都沒讓跟來。顧莘莘看著謝栩道:“你怎麼又提這回事,我還以為你想通了呢!”
謝栩定定看了她一會,道:“我以為你想通了。”
這陣子及回京城的一路,他沒有再提那檔子事,也沒再逼迫她,便是打算給她足夠的時間去接受。
他以為給的時間夠長,她總該想通,便借著皇帝賞了新侯府的事來接她,結果顧莘莘壓根把這事忽略了。
豈止忽略,顧莘莘是直接否掉了,兩人的想法南轅北轍,她以為他想通了可以放手,彼此還能繼續做革命戰友,他以為她想通了,肯答應自己……
於是,就這麼杠上了。
顧莘莘道:“反正我不跟你回去。”
“那你要怎樣才能跟我回去?有什麼要求,或者有什麼條件你都可以提。”謝栩儘量放平心態去說服她。
自己心儀的人,端著寵著哄著也不能放棄。
“我沒有要求,我也不會答應。”
“為什麼?”謝栩皺眉,“莫非,你還喜歡阿琴曼?還在想著他?”
“不是……”顧莘莘道:“你要真實話實話,我其實也不是喜歡他,我是喜歡他這個類型。”
“什麼類型?英俊瀟灑,才華橫溢。”謝栩說:“你看到了,我完全可以滿足這兩點。或者,除了這以外,你還覺得我哪沒做好?”
“謝栩。”顧莘莘決定認真地跟他談一談,“你沒有不好,感情的事本身也沒有好與不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道理,也身不由己,你說你喜歡我,有什麼理由嗎?喜歡哪裡有理由。或許你對我隻是一種依賴或者習慣,因為你最艱難的那幾年是我陪著,你一廂情願把這當成了喜歡,也許並不是。”
“不。”謝栩道:“我心裡清楚,我對你的感情。”
“好,就算你有,可我對你沒有啊!你應該清楚,喜歡這事勉強不來,你有你的感受,我也有我的感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權,拒絕或者接受,你喜歡我,我就必須遵從你,接受你,那我的人格權利在哪裡?”
謝栩怔愣了一瞬,大概是第一次聽到人格權利這個說辭。
在古代,哪有什麼人權可講,階級低的生來被階級高的壓迫,民天生被官壓榨,女權通常屈服於男權,哪有什麼人格,又有什麼權利?
人與人,生來便是不對等的。
但站在顧莘莘的角度,現代人的思維,人權是生來平等的,對於人權與尊嚴問題,哪怕她已經在這個朝代呆了好幾年,卻仍拒絕向這個封建的社會妥協,她拒絕謝栩,沒有彆的原因,不是他不好,隻是單純不來電,不喜歡。她要談感情,就要純粹坦誠,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彼此尊重,兩情相悅。
雙方靜默了一瞬,謝栩看出顧莘莘的堅定,
內心難免失落,雙方這些天的拉鋸戰仍沒有個結果,他隻能再度強勢起來,“這件事沒得談,我打定了主意,侯夫人位置非你莫屬,不管你怎麼想,你都是要嫁給我的。”
顧莘莘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急得跺腳,“你憑什麼!我說了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不喜歡不喜……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