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張地圖,卻展現出大陳日益勃發,勢不可擋的國力,哪個國君見此能不歡喜呢?
眾人亦是大聲叫好,真真是一份彆具一格的禮物,看似不如珠寶古董華貴奢侈,卻真正萬金不換!
席上的氣氛由此推向高.潮。
而熱鬨中,也有不少人交換目光,譬如群臣頂上麵的三公,太尉丞相與禦史大夫,而坐在一起的大皇子,二皇子,亦是互相交換一個眼神,皆麵帶深意。
但這並影響席間的氣氛,君臣之間依舊熱絡交談,杯來盞往。
今日陛下壽辰,臣子們難免端著酒盞相賀,陛下向來是隨和寬容之人,很快與臣子們很快融成一片。
大皇子二皇子也輪番上前給父親敬酒,忽利謝栩等人逐個跟上。
小爵爺淩封也來了,他入了禁衛營,在營裡一兩年的磨練,讓當年那位飛揚灑脫的小爵穩重許多,更添幾分男兒的堅毅與乾練,如今他在皇帝手下當差,與陛下又有親戚關係,皇帝壽辰他自是要來的。當他恭恭敬敬拿著酒杯到皇帝麵前時,皇帝跟他碰杯喝了以後,卻是目光失落,看看淩封,又轉頭看看謝栩,道:“你們兩個倒是來了,朕瞧這京中最出挑的子弟就你們幾個,今兒你跟戍北候來了,可還差一個呢!”
這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果然,接下來皇帝端著杯盞看向一側的宋大人,“明睿如今如何了?還沒好嗎?”
宋大人夫婦今天也到了場,宋夫人依舊安排在女席,宋大人則在皇帝不遠處落座。
往常入宮赴宴,宋大人與兒子宋致都是在一起的,今日隻有宋大人一人,皇帝眼底隱隱透出遺憾。
自上次蛇毒一事後,宋致便一直在山中彆館休養,他身體底子弱,身體時好時壞,至今都
未徹底痊愈。宋夫人一直在山上陪著兒子,若不是皇帝壽辰,她現在還在山上呢。
問起宋致,宋大人亦是一臉擔憂,道:“前陣子好了一些,本來說陛下壽誕要帶他來的,大概是底子弱,這幾天日夜溫差有些大,又著涼了,臣便不好再讓他帶下山,還請陛下海涵。”
接著道:“明睿雖不能下山,但仍是為陛下備了份薄禮,陛下笑納。”
說著便命人也遞了一個匣子上去,眾人看裡麵是個卷軸,展開竟然是一幅山水畫,應是宋致對著山中景物畫的,筆鋒從容酣暢,風景優美,意境祥和。
皇帝雖是天子,可自幼愛好丹青文墨,說來也怪,兩個皇子沒一個遺傳到他的文墨造詣,宋家兒郎宋致卻是自幼精通文墨,據說他六七歲時便有神童之稱,下筆如有神,這也是皇帝高看他的原因之一。
皇帝欣賞了畫卷半晌,歎氣,“這孩子自幼什麼都好,就是身體差。”
接著轉念道:“即便如此,他還是加入軍營,故意磨練自己,可吃了不少苦罷。”
宋大人謙虛道:“男兒本就該保家衛國,這是明睿應該做的。”
皇帝臉上的心疼反而更甚,道:“總之身體沒養好之前,彆讓他再下軍營了,好好養著,免得你跟夫人擔心。”
皇帝似想起什麼,又一扭頭,吩咐,“上次北國不是進貢了幾株百年的頂級雪參嗎,朕記得還留了兩株,都拿去一並送到山上給明睿吧。”
旁邊的宦官低頭稱是。
席上眾臣皆是習以為常的目光,皇帝看重宋家小子不是一兩天的事,所以眾人見怪不怪,隻有上頭大皇子二皇子忽然對視了一眼,各自露出自嘲之意。
宴席繼續。接著是忽利上來敬酒,他如今代表的是柔然,陛下對他的態度一貫客氣,碰杯時還吩咐忽利好好學習大陳文化,日後兩國互通有無。忽利厚臉皮,明明每天翹課翹得飛起,來了大陳幾個月,漢文字一個都沒學,還氣跑了幾個夫子,卻仍是笑嘻嘻點頭稱是,對陛下說知道知道,惹得一乾群臣笑起來,大殿裡重新充滿愉快的氣氛。
側殿顧莘莘也看到了忽利,說起忽利,狼王子最近很少去找她,過去時不時去她店麵騷擾,自從上一次知道京中有許多未嫁的貴女小姐後,忽利騷擾她的頻率就直線下降,顧莘莘覺得他可能是找其她目標去了。果然,後來朝中傳來不少小道消息,說新來的忽利王子對課業不上心,倒是對貴女們極為關注,今兒給李侍郎的女兒獻殷勤,明兒又給宋太傅的孫女兒獻殷勤……忙得很。
顧莘莘默默想著,可能忽利是覺得她牆角不好挖,才將目光轉移向了其她貴女吧,總之一切為了部落。
而在她內心腹誹時,正殿裡的忽利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扭頭朝她看去,然後舉杯,朝她眨了個眼。
顧莘莘:“……”
下一刻,顧莘莘又發現還有另幾道目光自正殿投向自己,扭頭一掃,目光裡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個個若有所思,當與她目光對撞時,格外殷勤。
為什麼都這麼看著自己?顧莘莘覺得後背毛毛的。
那邊忽利則是看好戲般衝她壞笑。
作為戍北候唯一家屬的顧莘莘,雖然口頭上隻是一個表妹,但據眾人所說,戍北侯老家幾乎已沒有什麼親人,這個表妹與他自幼互相扶持長大,感情不亞於親生胞妹,如此關係,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朝廷裡沒有婚娶的男人們不禁都在想,要不要借著這個表妹的機會搭上戍北候這一條船?若是能成為戍北候的妹夫,日後官場多個助力!
於是這些目光看向顧莘莘格外熱絡,唯有忽利在旁邊冷哼,戍北候對顧莘莘什麼想法,彆人不清楚,他是心知肚明,他堂堂王子打顧莘莘主意都敗北而回,這些人還敢肖想,憑謝栩的性子,嫌命長嗎?
果然,上座謝栩察覺出來,目光向著這幾個人掃過去,臉色不太好。
顧莘莘:“……”
而她再一扭頭,發現身邊女眷們亦分外熱絡的朝她露出花一般燦爛的笑容,這些笑容同樣複雜,有的認為她是戍北候的妹妹,特意接近,有的是直接想嫁給戍北候,更是加倍親熱。顧莘莘表示頭很大。
早知入宮吃個宴席得麵對如此複雜的關係,她可能會再考慮考慮,而且宮裡的菜也沒有想象中美味,顧莘莘覺得今日來得不是很恰當。
好在女席上幾乎不喝酒,所以宴席早早散了,可即便散了,竟還有貴女們拉著顧莘莘想繼續打量謝栩的私事,顧莘莘隻能借口吃撐了,出門吹吹風消消食。
宮殿不遠便靠著禦花園,若經得主人批準,貴女們是可以在禦花園裡走一走的。顧莘莘與上座某個席位的嬪妃說了一聲,對方見她是戍北候的妹妹,不好阻攔,便笑盈盈將身邊某個宮女指派給顧莘莘,讓宮人領著顧莘莘去園裡轉一轉。
正值暑夏,禦花園裡仍開滿了各色嬌花,飄香丹桂,多色繡球,朱紅木槿,淡紫色美人櫻,假山荷塘裡還浩浩蕩蕩開了一大片藕粉色芙蕖荷花。
微風陣陣,荷葉清香,顧莘莘沿著美景往前走,方覺得今天沒有白來,起碼禦花園景色宜人,頗為動人。再一想,心裡又暗暗雀躍起來,這可是皇帝的花園!她不僅來了古代,吃了皇帝的宴席,看了皇帝的屋子,還賞了皇帝的花!
若是有個手機,她絕對要拍照留念!
這般想著走著,突然,前方禦花園的假山背後傳來聲響,假山後有人。顧莘莘不知對方是誰,不敢貿然前進,便頓住腳步,那邊聲音很快傳來,顧莘莘聽了出來是大皇子與二皇子。
他們也吃完席出來了?
假山那頭,的確是兩位皇子。
他們並不知假山後有人,神色相比殿內散漫,大皇子對二皇子一笑:“怎麼了二弟,心裡又不舒坦了?”
二皇子道:“大哥說笑了,今日父王壽辰,我怎麼會不舒坦?”
皇帝兩個兒子,大皇子平庸,二皇子懦弱,皇帝都不太滿意,是以至今都未選定儲君,兩皇子因著儲位之爭,多少見對方不順眼,時不時彼此膈應。
大皇子道:“二弟就彆裝了。彆人瞧不出來,我還瞧不出來?本王也沒想到,那幾盒上好的百年雪參,終究是落到了他手裡!”
其實,今日陛下看似隨手賞的雪參,實則來頭不小,北國進貢來時就沒幾株,彼時皇帝給了皇後幾株,周貴妃沒有,心裡還有意見呢,如今剩下兩株說給宋致就給了,難怪大皇子二皇子心裡俱不舒坦。
大皇子的生母就是周貴妃,周貴妃沒得到那些上好的雪參,大皇子自也沒得到,今日他雖是來嘲笑弟弟,心裡卻更為憤惱,又冷笑道:“幸虧他是姓宋,若要跟咱兄弟一個姓,這儲君之位咱倆都彆指望了,鐵定歸他。”
“大哥慎言!若是被有心人聽到就糟了。”大皇子平庸魯莽,二皇子懦弱膽怯,一聽兄長講這話立馬打住。
大皇子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他走了後,二皇子歎一口氣,隨之離開。
而顧莘莘仍站在假山另一側,因為隔得有些遠,她雖聽到了有人的聲響,卻聽不到具體內容,故而也沒聽清楚對麵的人在說什麼,直到對麵的人離開後,她才往前繼續走,可還沒走幾步,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秋香色衣裙,身姿窈窕,環配叮當,舉止妙曼,衣香鬢影,蓮步姍姍,似乎世上所有修飾女子美好的語言加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正是宋夫人。
宋夫人也是吃完了宴席覺得屋裡憋悶,可自家夫君宋大人還在殿中與眾人對飲,她不好先行離開,聽聞禦花園裡的荷花開了,便帶著侍女出來賞一賞,不想就撞到了顧莘莘。
席上顧莘莘有看到宋夫人,但那會兒宋夫人被女眷們眾星捧月,她不好上前打招呼。
如今在禦花園碰見,倒是麵對麵。
這已經不是顧莘莘第一次看到宋夫人,第一次看到宋夫人,她端坐戲樓上,穿一襲煙紫色合歡花長裙,裙擺搖曳,第二次是在相府,一身靛青色繡白花蝶衣衫,背影輕盈,而現在禦花園,她換成了一襲秋香色長裙,依舊昳麗動人。她似乎有一種魔力,任何衣衫穿在她身上都能被她的眉眼氣質暈染成溫柔的色澤。她是那樣優雅而美麗的人,即便已年過三十,早過了韶華盛齡,依舊到哪都是人群的中心,方才宴席上無數青春豆蔻的女眷,也無人壓得過她的風姿。
而顧莘莘一邊歎服的同時,一邊內心忐忑。畢竟宋致是因為她才受傷,至今尚未痊愈,故而顧莘莘麵對宋夫人,難免心虛,擔心宋夫人遷怒與她。
想了想,顧莘莘還是上前,行了個晚輩禮,對宋夫人道:“夫人,對……”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完,宋夫人便將她扶起來,她仿佛看出她的想法,道:“傻孩子,你為什麼道歉?這又不是你的錯。兩軍交戰,敵軍要虜人,你也想不到啊。”
“可是……”
“說什麼可是,我的明睿能保護嬌弱婦孺,我心裡很驕傲,這才是男兒該有的模樣。”
“而且我聽明睿講,顧姑娘
敢在戰場上與敵軍交戰,這點我很是佩服。”宋夫人說完朝顧莘莘一笑,眉眼展開,霎那間似有和風吹過,她的笑意比這滿園嬌花還柔美溫煦。
顧莘莘不禁再度感歎,宋夫人真是個太溫柔良善的人,得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幸虧宋大人也不差。
而宋夫人又衝她彎眉一笑,輕撫她的肩,“去吧,前麵的花更好看。”
對方既這麼說,顧莘莘便應了,告彆了宋夫人,慢慢朝前走。
而宋夫人留在原地,還在看池裡的芙蕖,古來文雅的學士們,喜歡將荷花稱為芙蕖,便是形容為它是水中芙蓉,嬌豔奪目。而此刻這一池子裡的荷花的確開得熱烈嬌美,宋夫人是愛花的人,便靠在欄杆上欣賞。
風吹過,吹起她秋香色衣袂裙裾,襯得那滿池蓮花,飄飄欲仙。前方有一枝欲開未開的蓮花,從池裡歪著靠向岸邊,眼瞧著那蓮花離得近,一側侍女見宋夫人喜歡,便提議道:“夫人若是喜歡,奴婢便為您折了去。”反正她們這些有身份的官太太逛禦花園,遇見喜歡的花,折上一兩枝跟主家說一聲,並不會被怪罪。
不想宋夫人搖頭,“花也是命,開得好好的,就讓它呆在枝頭吧!”
終歸是喜歡,宋夫人雖不舍得摘,但彎下腰,小心翼翼探出手去,想觸碰一下那朵芙蕖,誰曾想,花瓣倒是觸到了,腳下猛地一崴,往前滑去。
丫鬟反應慢了,來不及阻擋,眼瞧宋夫人就要往地上跌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倏然衝過來,一把拉住宋夫人。宋夫人借著那人的力顫巍巍站穩,來看清來人之時,宋夫人跟丫鬟俱是一驚,丫鬟徑直跪在地上,磕頭喊道:“陛下。”
皇帝隻瞅著宋夫人,大概是著急了,脫口而出,“阿妍,你沒事吧?”
一句阿妍讓兩人皆是愣住,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聽過這個字,兩人神情皆是有些恍惚。
直到宋夫人抽了抽胳膊,皇帝才回過神來,剛才心急之下他拉著她胳膊救她起來,現在還沒放。
皇帝回過神來,趕緊鬆了手,宋夫人似也不好意思,往後退了一大步,什麼話都沒說,向皇帝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佳人已去,皇帝不僅沒離開,反倒怔怔看著那背影半晌,直到身後小太監喊了一聲陛下,皇帝才回神。
小太監道:“陛下,百官們還等著呢!”
皇帝能來這,是喝酒喝到一半,酒意上湧,身子發熱才出來,打算回寢殿換了身輕薄衣服再進去,不想路過禦花園,遇到了宋夫人。
見宋夫人走遠了,該回大殿的陛下仍是一動沒動。在宋夫人身影徹底看不見之後,他目光轉向方才沿岸那一枝芙蕖。
芙蕖帶著露水,顫巍巍,嬌豔得像方才美人的臉。
皇帝伸手摩挲著那支荷花,仿佛在感受她手心曾拂過的溫熱。
帶著些微的恍惚,皇帝對身邊小太監說:“將這一枝摘了,放回朕的寢宮,好好養著。”
“是。”小太監應。
湖風吹過,
皇帝重新回到大殿。誰也沒發現,一個身影從不遠處亭榭裡緩緩踱步而出,珠冠鳳袍,雲鬢高聳,眉梢眼角帶著上位者自有的深沉,正是皇後。
她是有心跟出來的。
陛下出來太久,皇後難免掛心,便出來看看,但她追來的時間太晚,並沒有看到宋夫人,隻是見皇帝命人摘下了那朵芙蕖,小心翼翼捧著放回宮裡。
即便沒看到宋夫人,皇後臉色依舊不太好看。皇後貼身的侍女一時沒明白過來,問道:“娘娘,您為何不快?陛下不過是讓小德子摘了一枝荷花嘛!”
“荷花,隻是荷花嗎?”皇後道:“無緣無故怎麼會摘一枝荷花,陛下對花花草草向來不是很上心,多半是因為她來過罷!”
她這個字,在皇後眼裡是個禁忌,她連名字都不願提,隻單單稱做她。但丫鬟已是明了,隻說了一聲:“娘娘,您彆難過。”
皇後撥弄著自己指尖朱紅的丹蔻,優雅淺笑,“難過,本宮難過什麼?就像那兩株對外人舍不得,對宋家小子格外大方的雪參一樣,這麼多年,本宮早就習慣了。”
同一時間,碩大熙攘的皇宮表麵上和氣一團,實則底下各勢力暗流湧動。
某宮殿高處,謝栩正憑欄而立。今日君臣同樂,他難免喝了一些,但沒有喝太多,他向來對於酒類沒有太大興趣,心裡倒是顧念顧莘莘更多,不時就回頭看她一眼,看到那些男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搜尋,他心裡很不愉快。又喝了兩杯,再回頭就發現顧莘莘不在了,憑她的性子,這時候估計是在宮裡玩兒去了。想到這裡,謝栩不禁搖頭失笑,想著該如何去殿裡跟陛下說一聲,早點退席,去陪小媳婦。小媳婦第一次進宮,定是新鮮的很,宮裡風景不錯,陪她看看走走也好,修複下彼此感情,彆真讓那些虎視眈眈的挖了牆角。
正這麼想著,忽然身後傳來清淺的腳步,聽著是有人路過,看到他之後便頓住了腳。
謝栩扭頭看了一眼,確定來人之後,他表情無波無瀾,並未露出任何情緒。
對方一襲芍藥花刺繡錦裙,配紅寶石步搖,容顏嬌美,身形華貴嫵媚,正是二皇子妃裴嬌娥。
至於二皇子妃是路過還是特意來的,不得而知。
在裴嬌娥有意彆開了侍女後,她視線凝在謝栩身上,眼神倒是深深,奈何謝栩看了她一眼便轉回目光,對她不為所動。
裴嬌娥看了謝栩半晌,終是忍不住道:“謝栩,你就沒話對我講嗎?”
謝栩神情淡漠,“沒有。”
“你!”與謝栩相比,裴嬌娥情緒顯然起伏更大,她問:“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恨?”謝栩漠然道:“我跟娘娘什麼關係都沒有,為何要恨?”他說完這句,再不理會裴嬌娥的發音,徑直走了。
徒留裴嬌娥站在原地,呆呆看著他的背影。
捏著手中的帕子,裴嬌娥瞬間紅了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紅眼。
她低
聲對自己說:“我的選擇沒有錯,沒有錯。”
謝栩不愛他,她便棄了他,如今她搭上二皇子,真正做了二皇子的正妃。過去在她還是顧璿時,她隻能卑微地做一個妾室,整日受著正室的苛待與蹉跎,如今她重來一世,終於做到了過去曾夢寐以求的二皇子妃的位置,未來二皇子一旦登上皇位,她便是皇後,母儀天下,江山儘覽。
作為女子而言,還什麼比這更讓人動心的呢?
收回思緒,裴嬌娥掐著自己掌心,慢慢歸為平靜。
沒錯,這就是她未來的道路,誰敢阻她,她便除去。
平靜下來的裴嬌娥招來了侍女:“去,想法子給我將高太尉請來。”
片刻後,高太尉果然來了。
此刻他的表情是不屑的,他在朝裡橫行慣了,除開對皇帝皇後保留著些許尊崇與顏麵,對於其他人,哪怕是皇子,他也沒太多尊重,皇子妃更是不屑。
他冷冷道:“二皇子妃找本太尉有何事?”
後宮女眷本不能輕易見外臣,但此處人少,說幾句話也不會被人發現。且近年來大皇子二皇子太子之位爭奪越發激烈,兩位皇子都為了得到王位而奮力拉攏朝中群臣,身居高位的太尉便是其中之一,彆說二皇子,便連二皇子妃也出麵給高太尉送了不少好處。
裴嬌娥捏著帕子,道:“沒什麼要事,隻是近來本宮又得了一批西洋玩意,想送給太尉玩個新鮮。”
高太尉對這種巴結顯然見怪不怪,當下也不拒絕,隻淡淡道:“那就派人送去我府上吧。”
裴嬌娥又是一笑,頭上步搖在日頭下閃閃生輝,她嘴裡有意無意地提道:“墨雅在你那裡還好吧?本宮將他賞了太尉,也不知伺候太尉如何了?”
太尉霎時眼神一緊,他向來對於宮中女眷皆是不屑一顧,但二皇子妃一提這個話題他卻戒備起來,“二皇子妃這是何意?不是已經說了,送給我的人便不再與你們二皇子之間有任何關係嗎?”
裴嬌娥笑道:“太尉彆緊張,本宮知道你在意雅,我隻是問一問,我畢竟是舊主子,瞧她在你那兒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高太尉不置可否,不耐道:“二皇子妃若是沒什麼事,本太尉就先走了。”
裴嬌娥笑道:“太尉留步,本宮還有一件事沒說呢。”
她施施然一笑,說到了真正想要的重點,“說來也怪,本宮昨晚上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是古怪,但我說出來,又怕太尉怪罪。”
太尉毫不客氣,“一個夢,本太尉還會生氣?”
“那我就說了,本宮夢見戍北候頂替了你的位置,自己做上了太尉。”
原本毫不在意的高太尉目光一凝,果然,他是在乎這些的,二皇子妃還在繼續說,“不僅如此,他還取了你的命!”
“荒謬!”高太尉道:“黃口小兒,怎麼可能!”
“太尉稍安勿躁,”裴嬌娥道,“這世上很多夢是一種預兆,本宮隻是覺得古怪才來告知太尉,沒準還真代表了
什麼,太尉還是防一防罷!”
高太尉一臉陰狠,聯想起近日來謝栩的舉動,以及陛下對他刻意的扶持,難保他沒有野心,高太尉冷笑,“嗬,才得了點勢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想爬到老子頭上,還取我的命,老子會讓你如願?真是做夢!”
一摔袖子走了。
裴嬌娥看著高太尉的身影,緩緩露出高深的笑,很好,仇恨的種子就是這樣種下去的。
上一世的謝栩不是險些篡位成了皇帝嗎?這一世,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這一世,她既然選擇了二皇子,便一定要做皇後。
站在欄杆後,迎著碩大的皇宮,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裴嬌娥露出一抹決絕的微笑。
同一時刻的另外一個地方,卻已拋去了勾心鬥角,隻剩溫馨愉悅。
馬車上,謝栩正跟顧莘莘相對而坐。
謝栩以不勝酒力為借口向皇帝告辭,提前離席,想去禦花園尋一尋小媳婦,不想小媳婦已經在宮人的帶領下興致勃勃將禦花園參觀完了,兩人隻好打道回府。
當然,回府也不是空著的,顧莘莘帶了不少寶貝回去,都是皇後與各位娘娘賞的。看來進宮吃宴席果然不是白吃的,為了顯示天家恩澤,各位娘娘們給眾貴女們行了不少賞賜,顧莘莘因著是功臣戍北候的妹妹,跟著拿了不少賞賜,皇後還對她高看一眼,雖然並不知曉顧莘莘對於邊關而言可是立下汗馬功勞,單認為她一個女子能趕赴邊關尋找兄長,便是勇氣可嘉,於是加倍了賞賜,顧莘莘幾乎是捧著一手的珠寶回來的。
坐在馬車上,顧莘莘樂不彼此的數著自己的寶貝,珠玉頭麵兩幅,發釵六枝,鐲子四個,上好錦緞布匹若乾,還有一些文墨之類的賞賜……顧莘莘麵前擺得滿滿當當。
這可是皇宮禦賜限量版文物級禮物!有錢也買不到的寶貝!顧莘莘摸摸這個探探那個,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沒辦法,經商多了,越來越愛錢。
見她開心,謝栩在旁邊問:“這下不生我氣了吧?”
眼下的謝栩再不是麵對裴嬌娥冷麵冷心的戍北候,看著小媳婦,眉眼都舒展開來。
可小媳婦抬頭看他一眼,又鼓起了腮幫子,再度變成氣鼓鼓的模樣:“還生呢,還有一點,十分之一。”
謝栩險些笑出聲,明明已經不生氣了,仍裝作生氣的模樣,還有那什麼十分之一,有人這麼形容生氣的嗎?今天生你三分之一的氣,明天五分之一,後天十分之一?
不愧是小媳婦,從不按常理出牌。
再轉念一想,小媳婦兒可是給他做奴作婢,辛苦照顧了他一個多月,那個月用小媳婦自己的話講,既要忙生意,又要忙他,兩邊跑累成狗。這種情況下還被騙,是個人都會生氣。
於是他又說:“不然下次我還帶你進宮,那十分之一就抹了吧?”
看著是說話,倒不如說是哄。若是裴嬌娥在這,見此一幕,怕是要酸得牙癢癢。
可小媳婦才管不了那麼多,她撐著小腦袋,若有所思,“還進宮嗎?”看著麵前的一堆寶貝,聯想到又一堆寶貝砸到麵前,錢啊,都是錢,都是寶貝!於是她點頭道:“好,成交,我不生氣了!”
謝栩這回是真的笑出了聲,偶爾他覺得小媳婦可愛極了,說是生氣,其實她的氣兒去得格外快,從來不會跟他真的計較。
低頭再看看小媳婦兒,小媳婦兒又愉快的去看自己的寶貝去了,閃耀的各色珠寶映得她瞳仁亮晶晶,嘴裡還在寶貝間比劃叨念著:“箱子馬上可以裝一半了!一大半!”
對,小媳婦有個百寶箱,專門用來收藏她認為貴重或者是具有紀念意義的寶貝,今兒這宮裡賞的寶貝,回去都得鎖到箱子裡。這些年,箱子裡的寶貝越攢越多,百寶箱快攢了一半!
想著再進宮一次,箱子大概就能攢滿,小媳婦露出憧(貪)憬(財)的微笑,這種心情,頗像一隻挖了個大樹洞,然後每天想著用鬆果填滿樹洞的小鬆鼠。
謝栩在旁凝視著她,自翻船後鬨掰,小媳婦沒有再伺候他,休息時間多了後近來她養胖了一些,側臉透出一些可愛的嬰兒肥,並不是真的胖,是一種招人喜歡的白嫩嬌憨,配上長而忽閃的眼睫,讓人越看越想親近。
怎麼辦,戍北候心神蕩漾的想,他又想親小媳婦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通告。
鑒於本文的書名不夠精準,這幾天可能會改個書名,比如《我的病嬌權臣》(以對應現代版《我的厚臉皮女友》或者《病嬌權臣養成記》……你們可以二選一,看最喜歡哪個哈。當然,文名改了,但其他一切如常,不妨礙繼續追文哦。
下一次更新時間,周二。
知道你們等的急,元旦以後我會加快更新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