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太尉何其大的官,三公之一,武官之首,與丞相並肩,龍座之下,位極人臣,朝廷這消息一出,隻怕整個京城都要沸騰起來。
顧莘莘有些震驚,她知道謝栩未來走向,這陣子也在揣測,但沒想到太尉之位來得如此之快。
難道就如彆的穿越劇所言,她的到來改變或加快了謝栩前進的步伐?想想她陪在他身邊多年,還帶著一個未來人徐清,妥妥金手指,謝栩本身又有才能,加上她與徐清便是如虎添翼,太尉這個位置早到乃是情理之中。
顧莘莘其實有心理準備,甚至過去多次盼過這光景快點到來,那個被壓迫磋磨多年的少年,結束過去被欺辱的歲月,大展宏圖,揚眉吐氣。
可當局麵真正來臨,顧莘莘突然有些眼框發熱,這些日子她對謝栩軍中戲耍一事有些生氣,但謝栩對她而言,拋去小兒女家的感情,更是同甘共苦並肩作戰的戰友夥伴,那些陪著謝栩的艱苦歲月,他總算苦儘甘來,熬出頭了。
緩了一下情緒,再聯想到昨日突厥向大陳遞求和書信的事,顧莘莘大概能推測出一二。
謝栩剛回京城之時,皇帝沒有因為軍功而下令封賞,原來是憋著個大招。
原來皇帝本意便是
想將太尉一職賜予謝栩,可這年輕人雖有才乾,也立了不少軍功,但跟一幫在位幾十年的老臣來比,資曆尚淺,驟然將他推向大位,隻怕人心不服……而這突厥來求和倒是給了最好的鍥機,近日咚仁向大陳俯首稱臣,一半是看中大陳國力,另一半何嘗不是看中謝栩的能力,且不說謝栩過去便給咚仁提供失傳已久的玉璽,直接推動突厥內戰爆發,更甚的是謝栩手下有威震四方的軍隊,本身又是個在戰場上運籌帷幄決戰千裡的人物,若是大陳能將此等人物請派到戰場上施與援手,那咚仁打敗自家侄子小皇帝指日可待!
所以咚仁在向大陳的求救信上,隱隱提到希望大陳派出戍北候協助的要求。
而謝栩若是真代表大陳協助突厥,建下穩固關係,日後大陳跟突厥成為友好兄弟國,交流溝通起來少不了謝栩作為橋梁。是以謝栩如今不僅在軍中是強將主心骨,未來在國家外交中亦是肱骨棟梁。
這樣重要的角色,區區一個戍北候怎麼夠,總要得太尉一職才能鎮住。剛好前太尉高崖不是叛逃而死嗎,太尉位置空著,謝栩頂上再合適不過。
所以皇帝便順水推舟,將謝栩提拔到這一職位,當然,過程也是有些坎坷的,就在今日早朝上,皇帝將這一決定試探性告知朝臣時,立馬有人跳出來,什麼謝栩太過年輕,資輩不足,又什麼根基不穩,恐不能駕馭三軍,這就算了,不過是尋常借口,過去前朝甘羅十二歲為宰相的典故珠玉在前,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輕點倒也好說,偏偏有人跳出來,丟了個更惡心的說辭。
“陛下萬萬不可,這戍北候雖立過軍功,但身上汙點亦是不可洗去,臣聽聞他在與高崖一戰中竟一箭射死了自己親生父親,當年的衛遠候謝行!”
“自古大丈夫立世便是忠君孝父為第一位,可這謝栩竟然於千軍萬馬之中當眾弑父,這豈非禽.獸所為,如此不堪之人,怎能登上武官之首,統禦三軍!”
這一番話說完,竟有好幾個臣子跟著下跪附和,勸阻皇帝。
果然高崖死前說要留給謝栩的汙點,真是留了,這些迂腐的臣子們連戰場上都沒去過,哪裡管當時的景象,自是嘴皮子利索,張口即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瞧這些人大義凜然的樣子,不通內情的,還真要誇一句,甚有諫臣的風骨呢。
金鑾殿“鐵骨錚錚”痛斥之後,他們一邊跪一邊望向前方戍北候,原本安靜站立的戍北候聽了言官們禽獸不如的言論,臉色微變了一下,但不待他發話,上座卻是猛地傳來“啪”一聲重響。
原來是上座的皇帝狠狠拍了一下手下禦座,往日從容平和的君主此刻怒容滿麵:“什麼弑父?什麼不堪!你們可知當日什麼場景!當時高姓叛黨占據城池擄掠周邊百姓,屠村殺人,周圍一派鄉鎮血流成河,戍北候軍隊為了保護百姓邊關,必須爭分奪秒剿滅逆黨,可逆黨卑鄙無恥抓了謝老爺子做人質威脅,當成千上萬百姓性命與一個人質,這家國大業與個人恩情,你們會選擇哪一個?戍北候為了萬千百姓,為了邊關安危,割舍親情,已是迫不
得已的巨大犧牲,到頭來你們還在朝堂上戳他的脊梁,行啊,下次邊關再有難,朕派你們幾個人披掛戴甲親上戰場對陣較敵,顯試一下能耐可好?!”
天子一怒,幾人能擔?這般重的言辭一落下來,堪比打臉還重,加之許多跟謝栩一起上戰場的武官內心清楚當時慘況,當殿內文臣挑剔謝栩之時,他們惱怒不已,統統對幾位文臣怒目而視,在皇帝麵前鬨著要給自家主帥討個公道。可剛才侃侃而談的一群朝臣在天子的威壓之下,哪裡還敢抬頭,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許多文官根本沒去過戰場,紙上談兵容易,真要上戰場,彆把腿肚子嚇得發軟。
皇帝此刻也是鐵了心要扶謝栩上位,當初在突厥戰場西北軍營時他就曾經放過口風,這些年他好不容易培養一個符合自己所需的臣子,盼著未來能成為他的左臂右膀製衡丞相以及皇後外戚,哪那麼容易讓幾個諫官壞事。
於是在天子強壓下,太尉一職落在謝栩身上,再無人反對。而頂級權臣交替,如此重大事件,百姓早晚會知道,朝廷便不瞞著,下朝後自是隨著各種通道從朝廷之上傳遍京城。謝栩這些年戰功赫赫,平遍大西北,在民間早已有了極高的口碑,如今登上人臣寶座極致,並駕三公,天子禦筆,金印紫綬,官服加身,何等風光,一時間,那剛滿雙旬的英雄少年郎,便是京城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幸虧此時的少年太尉沒有打馬街頭過,不然馬車頂棚都要被路邊的鮮花瓜果以及眾女子芳心的手帕埋成山。
得聞此消息,顧莘莘這邊也是久久不能平靜,左鄰右舍不少人知道她是太尉表妹,紛紛過來恭賀,一時間小小院落,竟也跟著新太尉的崛起蓬蓽生輝。
一群人的熱鬨中很快又出現一個小身影,跑得氣喘籲籲,正是小書童,他是受了謝栩的意思專程過來給顧莘莘報信,這麼大的事,謝栩本想親自過來跟顧莘莘說,他能走到這一步,顧莘莘功不可沒。
可惜突厥一事趕得急,謝栩上了太尉的位置便立馬要趕去處理邊關要務,陛下根本就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直接將人派走了,謝栩隻能讓小書童過來傳遞消息。
小書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仍掩蓋不住一臉喜色,雖然顧莘莘已從大眾口中知道喜事,但他還是將手裡一樣物什掏給顧莘莘。
是塊玉佩,觀之色白細膩,觸之溫潤,是塊頂尖的好貨。
“這是陛下封賞主子官爵時,額外賞的,說是它國進貢來的頂級美玉,主子看著稀罕,便讓我來轉送給加油君。”
小書童說完急匆匆往顧莘莘懷裡一放,主子去公務,他得趕著去隨軍伺候,還得去趕主子的隊伍呢。
小書童走後,先前來恭賀顧莘莘的左鄰右舍看夠了熱鬨,也散了,顧莘莘拿著玉走到屋子裡,卻是怔然許久,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如此過了大半天後,竟然又來了一個人。
午後朗朗日光下,那青年麵容雍容斯文,長衣寬袖,玉冠墨發,溫潤楚楚,進屋後看向顧莘莘的眼神充滿光亮,可不是宋致。
不過他並非為了謝栩的事來恭賀顧莘莘,他更多目的是為了顧莘莘。
朝中發生這般大的動靜,顧及禮儀,宋致自也跟顧莘莘道了喜,畢竟在宋致眼裡顧莘莘與謝栩是表親,不過話說回來,謝栩能走到這一步,宋致對他亦是頗為佩服。從一個無權無勢的邊陲小卒到如今大權在握滿京盛讚的一品太尉,謝栩付出的,豈是一般人可以度量的。
宋致真心誠意跟顧莘莘道了喜,接著便是想自己的事情。
說起來兩人有好些日子沒見麵了,上次突厥戰場一彆到現在快兩個月。
其實早在顧莘莘隨謝栩大軍凱旋回京時,宋致就得到了消息,隻是那會兒他被公務派到外地,幾天匆忙結束公務後,他便回了京城,馬不停蹄趕回來見顧莘莘。
對謝栩的事恭賀一番之後,宋致便是看著顧莘莘的臉,有些挪不開眼。
分彆幾十日,對她的思念,豈是短短紙墨能夠形容的?
宋致對顧莘莘的情愫,這些年一步步踏進去,竟是抽身再難。許久沒見,情人眼裡出西施,宋致看麵前女子的臉竟是覺得她比以前更好看,雪白的臉頰嫣紅的唇,越發鮮活明豔,不由癡癡對著佳人的側顏看了半晌,隻可惜顧莘莘此時正在低頭泡茶,不曾注意到一向臉皮薄的宋公子竟也有灼灼盯著女子目不轉睛的一麵。直到顧莘莘泡好了茶,將茶杯遞給宋致,宋致才訕訕回過神,接過了茶,藏在發後的耳廓微紅。
感情走到這一步,便是臉皮薄,他也不打算抽身,不僅如此,近來他心中還做了一個越發堅定的決定。
不過那一決定,現在對顧莘莘來說似乎還早了一點,宋致便沒有出口。
隻是與顧莘莘尋著其他話由寒暄了一會之後,終是按耐不住心裡歡喜,提及了另外一點相關事宜。
“顧姑娘,下月中旬是我生辰,家父家母開了幾桌,順便讓我約點交好的朋友過去……不知你得不得空,是否願去?”
他說這話時忐忑與期待皆有,生怕顧莘莘不允,畢竟目前的他對她來說,一是異性外男,雙方也並沒有特彆親近的關係。
但顧莘莘沒想這麼多,她本來就是現代人的思維,在她眼裡朋友生日是好事,且人家都請到家裡來,哪還有推辭的道理,當下邊笑著點頭說:“好,隻要你們簪纓世家不嫌我這平頭百姓拿的賀禮庸俗就行。”
宋致見她應了之後,心下更是欣喜,忙道:“哪裡會,不用帶禮物,你……你人來就行了!”他越歡喜,說到後麵耳廓越紅。
心裡也有更大的歡喜在等待,他不是平白無故讓她赴他的生辰,等他將心裡那件事解決,生辰那日他就找機會向她剖白心意,將情意同她挑明了。
對麵顧莘莘還不知宋公子內心所想,仍是斟茶遞果。
又坐了一會兒後,見天色不早,宋致告辭出來。
回去路上,宋致覺得腳步都含著幾分飄飄然,心中醞釀了巨大的歡喜與期待。
他活了二十歲,在個人的自律向上以及家族的扶
持下,一直走得順風順水,生活少有太大的喜悲起落,而今天,從未有過的歡喜幾乎充盈胸膛。
這種喜悅一直延續到他回到宋府。
天色漸漸入暮,斜陽低垂,晚霞漸起,飛鳥歸巢,宋府花廳裡,宋大人跟宋夫人正等兒子回來用晚膳。
見兒子臉上掩蓋不住的喜色,宋夫人不由問:“明睿,發生什麼事,心情這般歡愉?”
宋大人亦含笑看著兒子,等他的回答。
不想宋致卻是定定地看著父母,漸漸收了那些喜色,臉上變為鄭重肅然,突然他一撩衣袍,向著雙親跪去。
“這是怎麼了?!”宋大人夫婦嚇了一跳,一邊看一邊要扶起兒子。
宋致不肯起來,仍是望著父母,背脊筆直,如此鄭重其事的場景,這些年前所未見,他抿抿唇,開口:“父親母親,兒有一件事相求。”
宋家夫婦看著兒子如此模樣,更是詫異道:“什麼事,需要這樣說話?”
“兒子想去林縣與那顧家小姐把婚事給解除了。”
宋致存了這樣的心思已有很久,宋大人夫婦心裡也有了準備,嘴上雖沒有挑明說,但心裡都是默許的,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幫助兒子退親。
可宋致這模樣明顯不隻是退親一事,宋夫人冰雪聰明,很快緩過神,“明睿是不僅想與那顧家小姐退親,還想……”
話到這份上,宋智再沒有什麼保留的,他仰頭望向父母,眼神堅定,“是,兒子想娶另一個顧家姑娘,顧家顧莘莘。”
雖然已有揣測,但宋致如此坦然的說出來,仍是將宋夫人夫婦驚了半刻。
宋大人立馬反對:“這怎麼可以……且不說你退婚一事,單說那顧姑娘的身份,她可是一個……”
宋大人這話說的婉轉,其實就是說顧莘莘是個商賈女,按說宋致這般高門大戶的出身,又有皇帝寵愛,彆說滿京城的豪門貴女,便是娶個公主都不為過,可他竟然要娶一個江湖走馬的商賈女……這差太多了。
但宋致神色絲毫未變,注視著父母親的目光,更落地有聲的道:“兒知道,但兒心儀她,非她不娶。”
非他不娶四個字落下來又是讓宋大人夫婦臉色更凝重一層。
宋致現下這般跪在地上,就是在祈求父母,他這等出色的孩子,何曾這般求過父母,而他神色堅定,竟是已經做好打算,絕不會改變。
宋大人仍是一臉震驚與不解,沒有想到自己這從來孝順懂禮的兒子,會做出這樣離經叛道的事。
倒是旁邊的宋夫人緩了緩臉色,道:“說起來那孩子也是個好孩子,雖然身份差了點……不過她是戍北候的表妹,戍北候如今貴為太尉,她身份跟一般的女子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但顯然這樣的話並不能打動宋大人,畢竟戍北候的表妹再加分,也不能抹去她過去的確街頭巷尾拋頭露麵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商賈女出身。
這時宋夫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似乎惆悵地道:“兩情若是不能相許,人生再
顯赫風光,又有什麼意思……”
宋夫人的歎息,輕輕淺淺,落在宋大人的耳中,便又是另一番感觸,最後不知是被兒子打動,還是他寵溺慣了夫人,他一擺手,對宋致道:“去去……”.
“謝謝爹娘成全!”宋致麵露大喜,重重在地上磕了個頭,帶著對父母的感恩,起身快步走出花廳。
竟然急著與林縣顧家解除姻親,連晚飯都不吃了。
花廳裡,宋大人無奈看向妻子,在得到妻子一個溫柔的笑後,宋大人露出釋懷的表情,心甘情願聽了妻子的。
這些年他心愛她,凡事隻盼她露出一笑,從不願駁回她的任何話語。
那邊宋致已經奔向了解除捆綁他多年的娃娃親道路。
而這邊,小爵爺淩風則是敲開顧家大門。
謝栩的事他自是知道了,也過來跟顧莘莘道個賀,順便兩位老友嘮嗑嘮嗑。
顧莘莘便在院子裡跟他一道喝起茶,兩個人聊著聊著,小爵爺無意聊到自家表哥身上,對表哥終於下定決心趕往邊關小鎮退親的事感到欣慰。
顧莘莘尚不得知內情,隻是聽聞今天下午才來過自家小坐的宋致竟然連夜去了遠方,不由納悶,便問:“這般急匆匆,可是為了什麼緊要公務?”
“非也非也……”小爵爺拎著茶杯笑,自家表哥的心思他是知道的,雖然表哥現在還沒有對顧莘莘捅穿,但他不介意偷偷給顧莘莘放個風聲,反正她早晚是要知道的。
於是他說:“不是什麼公務,表哥過去在某個邊陲小縣有一樁不合適的婚事,表哥現在過去把它退了。”
小爵爺自認為這是一句很平常的話,畢竟他還沒有說到關鍵點子上去呢。
可顧莘莘聽了之後卻是睜大眼:“什麼?!宋致要去退親?”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啊各位,作者曆經“疑似疫病”被隔離,加上疫區各種雜七雜八的不如意與磋磨……時隔多日終於恢複更新了。
臨近故事尾部,希望不要再出任何岔子讓我一鼓作氣更完,至於更新頻率,解封了未來我可能要找工作,所以暫定還是隔日更,晚上十點左右,狀態好會爆更,反正一定有始有終完成。
其實還挺不好意思的,說起來這篇文算是我寫文幾年以來最多災多難的文,中間因為好幾次不得已的原因斷更,心裡覺得特彆對不起大家……所以還是那句話,文這裡直到結局,每章評論都會發小紅包,當後麵所有內容都請大家免費看了。所以大家千萬彆忘記留言哦!
最後希望疫情早日完結,一切都能回複正常,大家都健康,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