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函翻開看了看,有點眼熟。
董少卿一臉嚴肅神情道:“這是你平日查案斷案的一些方法和知識,我讓人搜集記錄了一下,編成了小冊。”
大理寺人手一本。
蕭函也覺得挺好的,她忙著斷案,董少卿倒是有心了,而且這種事也不適合蕭函來做,董少卿主動安排為好。
這書冊不僅方便攜帶,而且內容詳實,將蕭函查案過程中的隻言片語總結歸納起來,還配合了圖畫,簡潔易懂。
看來這大理寺內也多的是人才。
董少卿也說了,“薑主簿的筆墨工夫好,雖不比你這個狀元郎,但也是舉人出身。”
董少卿事務繁忙,能為件小事抽出時間來找蕭函都屬難得,臨走時,他頓了頓,神情十分正經地道,“其實天生慧目,獬豸下凡這名聲也不錯,不正是說明我大寧有福,陛下乃聖明之君,得神獸庇佑嗎?”
蕭函:“……”
獬豸下凡是你說的,董少卿。
這些名聲其實都是大量的案子堆積起來的,要知道她兩個月查過的案子比尋常官吏五年所審理的還要多。
更重要的是,凡是蕭嘉樹經手的案子,沒有不破的,而且證據確鑿,無人喊冤。
莫說外麵的人將蕭嘉樹半神仙話了,就是大理寺內的官吏都無不敬佩有加。
之前董少卿還想著勸誡警示蕭嘉樹幾句,在他看來,蕭嘉樹年少有才,又是難得頂頂聰明敏秀的人,就怕年輕氣盛,經不起挫折或是為求保名聲,在查案中失了穩重,輕忽以待。
但在聽了傳聞,又正好有類似的‘實事’後,哪怕掌管刑獄,不信鬼神的董雲,也有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畢竟他信的又不是什麼神佛鬼怪,那可是上古聖賢君主帝堯的刑官皋陶所養的獬豸,他們大理寺信這個不理所當然麼。
蕭函在和董少卿告彆後,就去找了他口中說的薑主簿,在大理寺的這幾個月,雖不熟識,但也見過一兩麵,是個相貌普通,帶著儒雅之氣略微清瘦的文官。
蕭函去的時候,薑主簿正在讓人印著小冊子,一見蕭函便起身來,眸子還有些發亮。
“蕭寺正到我這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也沒什麼。”蕭函主要也是因為董少卿說的,過來一趟,倒是薑主簿態度略微熱情了些,不僅聽的認真,持筆記錄,還問了許多細節問題。
幾句話下來,蕭函對薑主簿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他在考上舉人後,在家鄉縣官那做小吏,卻不怎麼受重視,董少卿在一次外地查案時,發現他擅長文書,後就使了點工夫將他調來大理寺,至於他前任上司,那縣官因為收受賄賂草菅人命,被董少卿派人押送進京下獄處斬了。
薑主簿對董少卿也很感激,像他這種沒什麼家世人脈又無餘財的小舉人,能到京中掌天下刑獄的大理寺為官,哪怕隻是從七品主簿,也是青雲直上了。
董少卿讓人記下蕭嘉樹查案過程中的推理方法後,就送到了薑主簿這裡,本來一心埋頭文書的薑主簿在認真過後,也覺得神奇,偏偏言之有物,令人驚歎。
對蕭嘉樹,他也是慕名已久。
薑主簿年過三十,還是從七品主簿,蕭函一進來就是從五品寺丞,縱使有狀元功名,但說沒走什麼後門,蕭函自己也不信。
雖位卑官低,但薑主簿在大理寺也是十分儘心,比如為了編寫好這本書冊,蕭函經手的每件案子他都尋人仔細問過。對斷案查案能力平平,薑主簿便在他所擅長的方麵儘力。
言語間,薑主簿還提出一個問題,“能編寫這樣的書冊,是下官之幸,也是大理寺之福,有助治管天下刑獄案件,但若是有朝一日,不慎流傳出去被惡人所用,反而逃脫罪責,這可如何是好,還請蕭寺正同少卿大人說一聲,能否嚴加管製書冊數量,非官府中人不得翻閱。”
薑主簿是真的憂心忡忡,他初編寫時,還沒想起,後來越發覺得蕭寺正查案的見解方法精絕神奇,就是查出所有天下間隱藏的犯人也可期,但若是被人學去做犯案,掩去罪證,那便是大禍了。
這當然不能杜絕,但蕭函還是對薑主簿,“我會同少卿大人說一聲的。”
薑主簿聞言,心下稍安。
本就因為蕭嘉樹查案中的才能有的好感,又增加了許多。
官位比他高,卻不敷衍了事,態度和氣。
雖年紀輕輕,卻沉著穩重,清正嚴明,沒有一絲浮華嬌矜之氣,就是他那比蕭大人小兩歲的兒子還會調皮搗蛋呢,比不上蕭大人十分之一。
薑主簿也有些覺得外麵的傳聞未必沒有道理。
蕭函又對薑主簿道,“這世間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隻要犯了案,就總會有無數的線索留下,這些方法也許能助他們抹去一些,但永遠不可能抹的乾乾淨淨。”
薑主簿微捋短須,若有所思。
————
那幾件還未開始審犯人就主動招供的案子,都傳到了董少卿耳中,更何況是外麵,還令人無語的是,那個被查出曾失手殺人的竊賊自己也深信不疑,果然什麼罪都逃不過蕭大人的慧眼,他這不就是明擺的例子。
什麼天生慧眼,神獸獬豸,流傳得更廣,不單單隻是京城。
無人不知大理寺的蕭大人斷案如神,明辨善惡。
不好的一麵是蕭函有些受傳言困擾,出外都為人注目之外,好的一麵京城及附近州縣出現的大小案件比以往也少了許多。
然後又傳出了京中神獸獬豸坐鎮的流言。
除了蕭函微微無語之外,大多數人是樂見其成的,比如皇帝。
就像董少卿說的,這是好事,有神獸庇佑就證明本朝君主仁德賢明,得上天認可,否則亡國之君,哪來什麼神獸,有得都是妖孽叢生。
而且皇帝知曉,不是某地官員特地為了討好他弄虛作假出來的,而是百姓自發認為的祥瑞。
這就是民心啊。
皇帝一高興,連白大人在朝堂上也受到陛下誇讚。
這誇讚還是有理由的,大理寺最近不止破案效率極高,而且許多擠壓的案件也被清理一空,這是實打實的政績啊。
這自然不是蕭函一個人就能做到的,但大理寺也沒什麼庸碌之輩,又有董少卿這樣儘職儘責的,她教授的那些方法,還人手一本,自然整體的破案效率都高了,名聲大的都沒什麼人敢頂風作案了。
除了金口玉言的誇讚,皇帝還讓人打造了一個祥瑞的銅鎏雕塑。
這個祥瑞,就是獬豸。
白鬆老大人挺高興的,親眼看著放在大理寺正堂,作為鎮守此方的神獸象征,凡是被押入大理寺的犯人進來第一眼便能看到獬豸。
既是彰顯了陛下的榮寵,也能起到震懾天下奸惡之徒的作用。
滿朝官員也沒人說什麼,畢竟大理寺是比較出風頭。
除了禦史台比較有意見,神獸獬豸主要是辨忠奸,那是他們管的,禦史所戴的帽子也被稱為獬豸冠,官袍衣服上還繡有獬豸的圖案。
禦史們有點小憋屈。
韓瑾瑜也知曉平時不怎麼出眾的大理寺被陛下讚賞的緣由,蕭嘉樹明斷秋毫,破案如神,甚至被許多百姓當成神獸獬豸。
他還關注到連帶著宮中的蕭妃名聲也好了許多。
以往驕橫跋扈,後宮獨寵,這些似乎都被淡忘了,民間都快把蕭大人當成神獸祥瑞化身了,何況是他的同胞姐姐。
蕭嘉樹在大理寺所為,韓瑾瑜真心沒想到。他知道蕭嘉樹有才,但似乎還是低估了他。
換成是他,審案斷案也許不難,但做到蕭嘉樹這種程度卻是不可能的,韓瑾瑜也有自知之明。
韓瑾瑜想起了那日蕭嘉樹說的話,要管這天下的不平事。
聽起來令人可笑,匪夷所思。
但如今這京城中的名聲,讓韓瑾瑜忽然產生了一絲想法,也許不是不可能。
至少他是認真的。
比起因為蕭妃盛寵不衰,蕭嘉樹又崛起名聲甚好而焦躁不安的鎮武侯府,韓瑾瑜靜觀其變,何況他又能做什麼呢。
積壓的案件一空,犯案少了,風氣隨之一肅,大理寺也輕鬆了許多,也隻是稍稍而已。畢竟也還有每月天下各地移交上來的重案。
最近白鬆白老大人看蕭函和看正堂前的獬豸,是一樣的慈愛目光,以致於她都儘量少出現在白鬆老大人麵前。
蕭函也轉而看起了庫房裡陳年舊案的卷宗。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新電腦終於到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