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這起舊案的民警們沒能順利征得家屬同意。
“情況複雜, 我們也是不得已,不然誰大老遠的跑他家挖墳?!”辦案民警憤憤道, “是, 我們理解家屬心情, 但檢測結果基本沒得跑了, 就是他!”
林書黎來了解情況, 聽到辦案民警的牢騷, 問道:“生前居住的地方找不到痕跡?他頭發什麼的。”
“首先是,死了二十年了。”民警喝了口水,喘了口氣, 無奈道,“據說是過年吃花生噎住, 活活卡死的。其次是,這男的死後, 他老婆改嫁了,住過的房子現在也被扒了重建。我們上哪找他的頭發?這不是沒辦法了才要驗屍嗎?!”
正說著,海市公安總局來人了。
“兄弟們,大消息!”來的警察激動不已, “我們數字連環殺人案的DNA檢測結果剛剛出來, 鎖定了, 三起案子確係同一人所為,關鍵是……你們能想到這個人是誰嗎?!”
林書黎想起蘇妙說過的話,道了一聲:“不會和八二七案子是同一個人吧?”
“小林!!聰明!還真是同一個人!”警察道,“局長發話了, 今天下午兩組隊員全部動身去挖墳,他親自去做工作,就算他化成灰,咱也一定要把他挖出來!”
林書黎陰森森笑著:“沒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昨天蘇妙在掛電話前,說道:“我破罐子破摔了,既然都被聽到了,我們還是以要事為先。那個……我們這裡的受害人表示,她被凶手殺害之後,鞋子被脫掉扔進了水塘,鞋扣疑似被凶手拿走。”
林書黎原本想調侃她,結果聽了她的話,眉頭一沉:“數字殺人案?!”
“嗯……我懷疑是這樣。”
林書黎哼了一聲:“不要被鬼騙了,他們狡猾的很。”
說完,林書黎掛了電話。
蘇妙一愣,抓著電話罵道:“……騙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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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嫌疑人的屍骨就埋在老家童安市三裡鄉,下午,由局長帶隊,三輛警車加一個拍攝組進入了童安市內。
警車上除了目前負責此案的法醫,還有退休的老法醫時新開。
“其實,當時負責此案的大隊長懷疑過,它和數字連環殺人案有沒有關。”老法醫慢慢說道,“後來排除了,是因為,這個案子案發時是晚上八點,跟連環殺人案在半夜截殺夜班女職工不符。其次是從案發現場和受害人數量看,這個案子更像是犯罪嫌疑人臨時起意……跟蹲守踩點,尾隨夜班女職工,趁她落單時殺害作案手法也不同。”
林書黎在旁邊坐著,說道:“八二七案的受害人,隻穿了一雙白襪子……”
“對。”老法醫道,“當時大隊長有懷疑過,原本以為是受害人在掙紮時,鞋子掉了,後來我們仔細勘查了現場,並沒有發現鞋子,所以懷疑是凶手拿走了鞋子……我們問過受害人丈夫受害人當天穿的什麼鞋子,丈夫說應該是雙花布鞋,可那雙花布鞋在受害人家找到了,丈夫又說他記不清了。證據不足以支撐這也是連環殺人案中的一起,因此,我們經過商議,排除了這個可能。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是同一人所為!
到了地方,也不知局長用了什麼勸說法,可能是電視台記者亮出身份後,這家人都不願當著鏡頭丟臉麵,於是,他們同意了起棺驗屍。
挖棺材時,一個年輕的警察問林書黎:“你說挖這個,有什麼忌諱嗎?”
“能有什麼忌諱。”林書黎道,“人都死了,這就是一團肉,一堆骨。放心吧,不會怎麼著你的。”
即便是鬼,也是弱小的。通常情況下,這個人應該早就化作普鬼,轉世投胎去了吧?
林書黎小聲道:“真是不甘心啊!”
奪走那麼多人的生命,毀了那麼多家庭的凶手,竟然讓他逃脫了法律的製裁。
天陰沉沉的,棺材被鑒定科的法警們打開了。
退休的法醫老時戴上手套,打開箱子,親自上前做殘留物提取比對。
“那個是什麼?”林書黎眼尖,看到棺木旁,還陪葬了一個方型鐵盒,包裹鐵盒子的塑料袋已經破損了,鐵盒鏽跡斑斑。
鑒定科的同誌小心翼翼打開隨葬鐵盒,倒出了幾盤磁帶和一盒的鞋扣。
負責案件的警察們激動喊了出來:“鞋扣!鞋扣!!”
受害人鞋子上的鞋扣!這個死變態,死了也要抱著這些東西下葬嗎?!
平底起了一陣風,微微發腥。拋開泥土的腥,這種腥味,林書黎十分熟悉。
“煞鬼。”他轉過身,看向一旁的樹影。
一個朦朧模糊的影子眨眼間消失不見。
林書黎:“通訊員……嗎?”這種移動速度的,應該是給其他鬼通風報信的通訊鬼。
三裡鄉來了一群警察,刨了一個凶犯的墳,這種事有什麼好通報的?更何況,警察裡還有一個法務部的,普通的煞鬼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早就逃得遠遠的,冒著被消散的危險還要來觀察報信,難道……
林書黎笑了起來,雙眼亮的,如同發現老鼠窩的貓:“除非,這個凶犯化作了煞鬼,並且還逗留於世。”
啊……手癢癢了。林書黎手中多了一把其他人看不見的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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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忘言把通靈警送回千裡之外的家後,乘鳳返回安居花園。原本想邀請蘇妙一起騎上鳳凰看看風景散散心,但蘇妙卻把通靈警根據紅姐描述還原的畫像展開,伸到了卓忘言臉前。
“這個人!”蘇妙道,“女鬼姐姐,司令還有大叔都指認了。我們肯定,他就是當初帶著一群大鬼,想要奪你王位的鬼!”
墨鏡大叔道:“這家夥絕對是老大,他不是衝鋒陷陣的,他一直在後方指揮。”
卷發女鬼點頭。
司令也道:“你怎麼給放了呢?”
卓忘言愣了愣,接過畫像。
他那日威壓全開,鬼們在他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來,因而也就沒看見他們的臉。圍攻蘇妙的鬼,他全給滅了,壓根沒留情。至於為什麼放其他的鬼一馬……自然是因為他不願意給蘇妙留下隻是會殺戮的印象。
做鬼時間長了,對生命的態度也會隨之轉變。不會為新生開心,也不會畏懼死亡。他想克製住自己越來越重的殺心,儘量保留著那份敬畏天地生命的感情。
對於鬼王而言,那些都是小蝦米,眨眼能滅,自然也輕易地就可以放過他們。
上一次,蘇妙就因為自己出手不留情,大大責罵了他,還冷戰到了咽氣。
這次剛剛哄回來,可千萬不能搞砸了。
卓忘言怯生生望著蘇妙。
蘇妙:“愣什麼,找他啊!!問過公安了,這人生前叫王光宇,司令和大叔說那天聽到他的部下稱呼他大王。你能找到的吧?!”
卓忘言點了點頭,他輕輕接過畫像,瀟灑又淩厲地一揮手,畫像飛上天空,金芒閃過,這張畫像貼滿了人間各大據點。
“……這是什麼?”蘇妙隻能看看到四散而去的金光,如同穹頂罩住了大地。
卓忘言沒有回答,他抬頭望著那個畫像,瞳孔變成了金色,側顏由赤炎勾勒了輪廓,頭發被焰風吹起,他眯著眼,神情專注。
不久之後,蘇妙聽到了一個聲音。
沙啞卻極具威嚴,從天上沉沉壓下,如神宣讀天旨。
“捉拿逃犯王光宇,凡立功者,論功行賞,封侯封將。”
蘇妙捂著耳朵,差點吐出心臟,回過神,發現身邊的鬼客們全都伏在了地上,顫抖著身體。
“……”蘇妙頓時覺得,她能站穩實屬不易。
金光散去後,蘇妙問道:“多久之後能有線索?”
她剛剛被震的耳鳴,自己又沒察覺,因而這句話問得很大聲。
卓忘言一抿嘴,笑了起來。
真是……相當可愛。
花神還是那個花神,歲月洗禮改變不了她,卻令她越發動人了。
鬼王眸中剛剛熄滅的金色焰火,又重燃了起來。
絲毫不知這是某鬼動心的蘇妙:“……跟個貓似的。”
眼睛還變色兒,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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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宇——也就是之前童安市北朝丐幫的領頭鬼。在挑戰鬼王失敗後,因激起了煞氣,不鬥就渾身難受,為了內部不爭王,王光宇將矛盾外引,殺上門,與海市的陰陽幫會在祥雲山惡戰一場。
原本他手下人數少,敗局已定,但沒想到,這個時候,法務部殺了進來。陰陽幫會的領袖來不及撤退,被法務部幾個特勤圍堵消滅,混亂中,王光宇振臂一呼,率領殘鬼敗將安全撤退,順勢為王。
這就是氣運。王光宇想,生前作案多起,卻沒有被抓到,甚至警察根本查不到他。死後世界更加殘酷,他卻能從一隻流浪的鬼影,二化為大鬼,慢慢混到首領之位,現在不僅童安市,連海市,也半數歸他。
“我是成大事的人。”王光宇舔了舔唇角,得意道。
之前襲擊鬼王是他冒進了,但從現在開始,他會韜光養晦,積攢力量,總有一天,他可以斬王登基,繼承鬼界大統!
這可比在人間做人高太多太多!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王光宇把這兩句話從課本上摘抄下來,掛在了海市新基地的牆上。
這時,門口有兵來報。
“頭兒,童安市三裡鄉,您那個遠方親戚送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鬼兵說,“今天公安到墓地裡挖墳了,已經開棺了,頭兒。”
這條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王光宇嘶叫起來。
“他們竟敢……他們竟敢!!”
“那個,三裡鄉的還說,來的公安裡,有一個似乎是法務部的。那個人的身上帶著紅色的氣焰,八成是了。”鬼兵道,“所以,三裡鄉的讓我提醒您,回鄉祭奠時,注意安全。”
王光宇哈哈狂笑了起來,他似乎有些崩潰,語不成調道:“沒關係,沒關係!!就算被發現了又如何?!公安?公安這群廢物能奈我何?!老子死後依然是個響當當的人物,等我以後做了鬼王,刨墳的老東西們都等著,我一個個捏碎你們的核!!”
他剛嚎完,隻聽見天邊一聲天雷,如天兵擂鼓,咚咚咚響徹大地。
“王令至!!”
頓時,他的腦袋仿佛被人壓著,額頭抵著地,兩腿也打起顫來,倆膝蓋一碰,跪在了地上。
“捉拿逃犯王光宇,凡立功者,論功行賞,封侯封將。”
王光宇拚命抬起頭,隻聽哢嚓一聲,他的頭頂開裂,黑血從頭頂蜿蜒而下。
他麵前,是一張畫像,寫著他的名字,畫著他的臉,連發型都是相同的三七分。
黑白畫像,像遺照一樣。
王光宇尖叫起來,發出淒厲的鬼哭聲:“啊啊——!!”
金光散去,聲音也消失了,王光宇退後幾步,一巴掌扇去麵前的畫像虛影,神情癲狂,握著頭大聲道:“殺了吧!殺了吧!!去殺了他!殺了他你也會擁有這樣的能力!!你才是主角!你才是主角!!成為王!!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捏碎他們的核!!”
等他冷靜下來時,新據點內的大鬼們,手中都多了把武器,慢慢轉頭看向他,雙眼閃著血紅色的光。
“你們!”王光宇感受到了他們的煞氣。
“軍師!!”王光宇無法鎮定了,大聲呼喊,“軍師!!給本王穩定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