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玉看清了葉青水旁邊站著的男人。
他的手攥得有些緊, 連自己太用力了都沒有發現。
葉青水掙了掙手腕上的手, 沒掙開, 她擰起眉頭:“你怎麼來了?”
錢向東發現自己的合夥人正在被一個男人揪著, 而且麵露不悅, 他不由地說:“大兄弟哎, 你都把人姑娘的手腕給拽紅了。”
謝庭玉聽了臉色更黑,薄唇抿得更緊。
葉青水生氣了,用力地撥掉了謝庭玉的手, “你到底怎麼了?”
謝庭玉緊握的手空無一物, 心頭湧上了一股悵然,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怒意。
他冷著臉,嘲諷地說:“我曬了那麼久的太陽等你,你卻在這裡——”
葉青水這才回過頭來看他, 挺拔的男人背逆著光,白皙的麵龐被曬得通紅, 額角臉頰汗珠不斷地湧下。她想象著他是怎樣地曬著火辣辣的太陽,又是怎樣拖著不靈便的腿腳走到黑市的……
他還背著一隻背囊。
葉青水的語氣稍軟和了, 她說:“我不是和你說過讓你等我嗎?”
葉青水從謝庭玉的背囊裡翻出紙和筆,她迅速寫了一張白紙出來遞給錢向東。
“剛才我說的就是這些,回頭你幫我仔細打聽打聽……”
錢向東從葉青水的手裡接過了白紙, 謝庭玉的拳頭眼見著就要砸下來。
葉青水趕緊把氣頭上的謝庭玉強推上了車, 自己跳上單車踩了起來。
謝庭玉心裡到底是不痛快。
葉青水這才解釋道:“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沒和他怎麼樣,他是個倒爺, 他平時幫我賣吃食的——”
原來還是幫她賣吃食的。
原來她每天都在和這個人聯絡。
謝庭玉撇了撇唇,嘴角泛起一個冷冷的笑。
葉青水心底很疑惑,不太懂怎麼就惹得後邊這位大少爺不高興了。但想到他今天做的這些事,把謝冬梅的衣服鞋子都借給她穿,讓她體體麵麵地出現在表彰會上。
她感激地道:“謝謝你肯借衣服給我穿,還有鞋子。”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說:“等我洗好了,再給冬梅寄過去——”
謝庭玉聽到衣服鞋子,心底的煩躁愈發厲害了。
這種時候還和他扯謝冬梅的事情,她怎麼什麼都不明白,難道世界上腳型一樣的女人會有這麼多嗎?
謝庭玉壓下煩躁,強行把話題扭轉回來,他冷冷地說:“你們這邊的女孩子不都挺保守的嗎?”
“聽說沒出嫁的女人被男人看了腳就要嫁,怎麼到你這裡就隨便和男人手拉手了……水丫,你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嗎?”
謝庭玉這群知青初來乍到的時候,被老知青特意提醒過這邊的風俗,奇葩的諸如不能看未婚女孩的腳,看了要娶,不能摸未婚女孩的頭發,摸了要娶。
雖然很多都隻是調侃,這種吃不飽穿不暖的年頭,哪裡還守得住那麼多規矩。但是它卻提醒了男知青要保持適當的男女關係距離,不能隨便調戲當地姑娘。
葉青水聽到這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謝庭玉的話。
她已經走出深山許多年了,走出外麵才知道很多事情,改掉了一些陳舊的陋習觀念。這個年代,男女關係確實保守一些。剛才的那一幕讓旁人看來多少有些不妥當。
謝庭玉一直說要做她的哥哥,沒想到此時卻是像極了怕妹妹被占便宜的哥哥。
她解釋說:“我沒有和他拉手,我今天本來是想拜托他買點東西的,特意帶好了紙和筆,但是一時沒找到,就在他手上寫了……玉哥,你彆擔心,他很規矩的是個正經人,平時很照顧我。”
葉青水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謝庭玉聽得更躁了。
他冷淡的說:“哦,我也很規矩,但是我不過是抱了抱你,就得娶了你。他呢?”
謝庭玉回想腦海定格的那一幕,渾身的氣血都要飆起來。在那條深深的小巷子裡,她和他牽著手,親密地竊竊私語,旁若無人。
葉青水聽了,心底不禁歎起氣來。
說到底他還是在為他們這樁婚事而不平嗎?
葉青水聽了踩著踏板的腳也沒有那麼有勁了,動作也遲緩了,她垂下頭來沉默了半晌,兩根精神奕奕的辮子也跟著牽動起來。
謝庭玉久久才聽到她輕輕的聲音,輕得仿佛要被這山風吹散了似的。
“對不起,拖累你那麼久真的很對不起,我們找個時間離婚吧……”
謝庭玉聽了,心底簡直怒不可遏,感覺血管裡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恍如耳朵出現了錯覺一般,連她的話也聽不清楚了。
過了許久,謝庭玉冷著臉說:“你再說一遍?”
“找個時間我請村裡的葉二爺做個離婚的公證人,分了家,你搬出葉家,以後想住哪裡住哪裡——”
葉青水的話還沒說完,感覺車子猛然一扭,她的腳突然就踩不動了踏板了,她整個人連人帶車劇烈地傾斜下來,側翻摔倒在地。
原來是謝庭玉突然跳下了車,又用力地扯住了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