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玉拿起油壺,撥了燈口,慢條斯理地往燈肚子裡添油。這種事情,他做起來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極了。
跳躍的燈光,映得他的麵龐愈發如玉。
這些都不重要,要緊的是油燈離葉青水很近,他湊得她也很近,俯下身來默默添油的姿勢幾乎近在遲尺,燈火下他睫毛有幾根都能數得清。這讓葉青水愣住了。
她抓住油燈,往前推了推。
葉青水有點受不了,“你能不能保持一點距離?”
謝庭玉覺得她很可愛,有點想親一口的衝動,但他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油燈,忍住了,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看你做得那麼認真,本來也不想驚動你。”
“好了去吃飯吧。”
晚上九點。
經曆了一天的波折,謝庭玉也累了。他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身下墊著的席子沒有床上那麼軟,舒服了一個多月,現在回到地上打鋪蓋,有些不太適應。
謝庭玉腦海裡浮現起今天的那個吻,身體躁得很,他翻起身來脫掉了衣服。
躺在竹席上他琢磨了一會,心裡哪裡有些不對勁,但是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
沈衛民說葉青水在鬨彆扭,那就姑且認為她在鬨彆扭吧。
謝庭玉很快入眠了。
另一頭,葉青水卻是翻來覆去,很久沒有睡得著。
……
第二天,葉家村的輿論風向跟顛倒了個兒似的。
以前提到葉青水,村民會說:“葉青水呀,葉青水不就是不清不白嫁了知青的那個丫頭嗎?”
“偏偏挑上了謝知青,這女娃娃心思可不得了呀!”
現在提到葉青水,漸漸變成:“葉青水可有出息了,沒怎麼上過學,但也不比念了中學的學生娃差。”
“葉家的丫頭真俊俏,難怪謝知青獨獨看上了她。”
葉阿婆在外邊聽到了這些截然不同的話,笑罵了幾句,她回到家之後跟孫女說:“俺的水丫可算是村裡的大名人了。”
那場表彰會,可算是一陣海嘯,席卷了知青點。
當時參與的知青也不多,禮堂的位置有限,知青加上社員攏共三十來個。不過就是這十來個人,也足夠把那天的事情從頭到尾地描繪個清楚了。
原本一些不太看好謝庭玉和葉青水這一對兒的人,聽了有些納罕:
“真有那麼俊?”
“有的有的,保準你見了大吃一驚。我看人家當初就是自由戀愛,還不興背地裡摸個小手親個嘴兒?當初那些流言誰傳的?”
“這可說不準,謝知青的家境很好,葉姑娘以後恐怕還得磨。”
眾人說著說著,不禁點頭。不過葉青水身上貼著的“心機女”的標簽,算是揭下了。
謝庭玉自打下了鄉之後,在女人眼裡就跟香餑餑似的。他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在村裡的姑娘眼裡,那真是塊唐僧肉天天惦記著。正好人長得高大英俊,家境優渥,嫁了他跟做了回白日夢似的。
孫玲玉跟何芳兩個人都沒去,聽了彆人說得繪聲繪色跟真的似的,孫玲玉說:
“葉青水真的長得很好看嗎?”
何芳不期然地想起前陣子寄給謝冬梅的信,臉色有些不太好。
她淡淡地說:“可能是吧。”
軍區大院,謝家。
謝冬梅用剪刀裁著剛摘下的新鮮的茶花,依次插入花瓶裡。這時家裡的電話鈴鈴地響了起來,她順手接了,腦袋一歪把話筒夾在肩膀上聽著。
“請問這是謝首長家嗎?”
“是的。”
“門衛室有首長的信件,等會有警衛員送信上門,請首長檢閱查收!”
很快謝家的門被敲響,徐茂芳開了門,警衛員恭敬地把信遞上,
映入眼簾的信件落款是:紅旗公社葉家村一大隊,收信人謝冬梅。
謝冬梅拆開了信,母親徐茂芳也湊了過來,看了眼:
“敬愛的冬梅同誌,您好!收到你的來信我很驚訝,也很高興。我也一直記得和你去做誌願者服務群眾的熱忱。你的信裡問到了謝知青,是這樣的,最近這段時間他因為修水庫受了工傷,手、腿、背傷得很是嚴重,養了一個多月,在信件方麵難免欠妥,不過請務必放心,他已經逐漸康複。”
接下來是謝冬梅問及的私人問題,她推了推母親,自己轉身偷偷看。
“謝知青在這邊娶了一個媳婦,不過你的新嫂子怎麼樣我不是很清楚。大致印象是她的樣貌平平,高小畢業,比較內向很少同知青溝通,但很勤快勞動,謝知青也許是同她有革命的友誼才結合在一起。”
樣貌平平、高小畢業,看見這幾個字眼的謝冬梅眼前一黑。
內向很少與人溝通、又勤快勞動,短短一句話下來,兩個人腦海裡已經勾勒出一個淳樸木訥的鄉下女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