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1 / 2)

周晟的餘光落在坐在身邊的霍衍身上,他很多年沒有這麼認真的觀察過一個人了。

從他父親去世,他承擔起周氏集團的重擔開始,他就沒那麼多時間去觀察彆人,他的時間都花在如何跟老員工鬥,對手鬥上。

他對孩子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執念,他覺得一個偉大的人是不必執著於傳宗接代的,反正成功的老子後麵總是不成器的兒子,就算運氣好,兒子成器,孫子也成器,但老子死都死了,也沒太大意義。

所以周晟比起培養自己的孩子,更願意把精力花在公司上,他能活到多少歲,就要在這個位子上坐到多少歲。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培養,否則也不會把周文遠帶在身邊,寒暑假安排他去國外的分公司學習,可這種培養不是他親力親為,他也沒有那麼關心周文遠。

甚至於連周智博,他也沒有太多感情——馮瑤愛周智博,他卻隻覺得周智博是“失敗品”。

生來孱弱,彆說帶在身邊當繼承人培養,甚至連學都沒有上過,請的家庭教師不知道被他趕出去了多少個。

這樣一個任性,驕縱,又容易歇斯底裡的孩子,周晟從沒想到讓他繼承公司。

結果到了現在,他才發現周文遠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周智博已經廢了。

周晟在心裡歎了口氣。

來之前老員工跟他說,讓他麵對霍衍的時候彆太嚴厲——一個從小被養父母虐待的孩子,把他籠絡到手不是件很簡單的事嗎?就算周晟不是慈父,也總能裝出一副慈父的樣子。

“周文遠那孩子畢竟不是真正的周家人,再能乾也不能繼承公司。”老員工也是真心實意為周晟著想,“你不能自己爽了以後就不考慮公司,沒有繼承人,到時候董事會要亂成什麼樣?你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集團就完了。”

“這也是你自己造的!”老員工氣呼呼地說,“你沒法忍受有人跟你爭權,把董事會那些人壓得死死的,你自己手裡握著百分之六十的股權,你真出了事,股權給你老婆孩子一分,但凡董事會裡有心思活絡的,周氏集團還姓不姓周都不一定。”

“古代為什麼除了嫡支都要分出去?”老員工,“因為資源隻有那麼多,不分出去,家業隻會越來越薄,兒子分一分,孫子分一分,越分越少。”

“霍衍再怎麼說也是你兒子,你把他認回來,對他好一點,也算多一分保障。”

老員工覺得周文遠不是周家的種,他要是遺傳保姆那一家人的無恥和貪婪雖說不是壞事,但正常人都不會讓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繼承自己的一切,周晟就算願意,他也不敢。

而親兒子周智博是不用指望了,能順利換腎,沒死,那就可以躺著享受一輩子。

至於霍衍……

老員工的意思讓他先籠絡,等培養幾年感情,正好霍衍也大學畢業了,再慢慢調|教,反正周晟還沒老,還有個至少二十年可活。

但老員工也隱晦的建議,周晟可以跟馮瑤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兩個情人給他生孩子。

老員工都知道周晟和馮瑤的關係,商業聯姻,感情是有的,但更像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並且是那種可能會在背後給一刀的戰友,但也正因為這種不穩定的利益結合,所以他們的關係反而比純感情結合來得更牢固。

周晟雖然當時沒回話,但也確實在考慮。

即便他對傳宗接代沒執念,也不意味著他想把集團給外人。

原本周晟設想的是不必把霍衍認回來,都這麼大了,再過一年就滿十八,眼界三觀差不多已經成型,一個在縣城長大的孩子,思維模式固定,再想改變不是件簡單的事。

相比之下,周文遠至少在眼界和思維模式上勝過霍衍,到時候他再好好帶帶周智博,把周文遠的性彆扭過來,等他“離開”以後,在周文遠的幫助下,周智博好歹能撐到下一代的繼承人長成。

周晟收回了餘光。

但老員工說的也沒錯,霍衍好歹流著周家的血,好好培養,觀察幾年,未必就真的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廢物,就算他真的沒用,周家也不是養不起。

媒體已經曝光了,不認也得認,還不如往好的方向想。

快到酒店的時候,周晟忽然麵無表情地說:“你把楊金花送進了精神病院?”

司機慢慢放緩了車速,讓父子倆有更多的時間問答。

霍衍語氣自然,但帶著濃濃的自責:“我媽她自從看到網上的那篇文章以後,情緒就一直不穩定,我原本是不想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我能照顧她。”

“但她跟我爸……”

霍衍歎了口氣:“我怕我哪天不在家,回家的時候得看到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屍體,而且之後我要上學,不可能一直請假,不可能整天盯著他們。”

周晟來之前並不知道霍衍要把楊金花送到精神病院。

早上他也在霍衍家不遠處。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霍衍策劃的,不然事情剛曝光不久,楊金花和霍乾兩口子就一個瘋一個殘?

可是很快,周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霍衍要是真的有這樣的本事,也不偽裝那麼多年。

偽裝一兩年是聰明,偽裝十年是狠得下心,但從出生偽裝到成年,這就是怪物了。

長久的偽裝,圖的就是得到機會以後,能夠一擊必殺,不給敵人留一點機會。

像這樣的怪物,他們之所以放低姿態,不是因為不得不放,而是為了更輕易的達成自己的目標。

姿態越低,所圖越多。

但周晟更願意相信霍衍是個心軟的懦夫,也不敢相信霍衍會是這樣一個怪物。

周晟:“你想過以後嗎?”

霍衍的臉上露出恰到好的迷茫神色。

“以後”這個詞,對一個高二學生來說太遠了。

對多數學生來說,“以後”意味著可以進入社會,自食其力,有美好未來。

可這種“以後”不會給人實感。

“這次我過來是專程來接你的。”周晟微眯起眼睛,“你還未成年,需要監護人。”

霍衍沒回話,好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周晟也意識到這句話太沒有人情味。

可他已經多年沒有籠絡過人了,不管是對周文遠和周智博,也都沒有溫聲細語,認真籠絡過——親兒子,有什麼可籠絡的。

然而話已經說出口,再沒有收回的可能。

車停下以後,周晟在打開車門前說:“你媽很想你。”

周晟嘴裡的“媽”當然不是楊金花,而是馮瑤。

他看了眼霍衍的臉。

霍衍的表情中帶著一點迷茫,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感動落淚,他好像不知道馮瑤是誰,又好像雖然知道,卻沒有真情實感的意識到馮瑤是他母親。

“進去吧。”周晟走向了酒店大門,他剛剛下樓,就有等著門口的保鏢迎上來。

就算這次出行是秘密出行,但稍微有點腦子的對手都清楚周晟肯定會挑時間自己來一趟。

在首都的周晟深入簡出,不帶上大隊保鏢根本不會出門,隻有在這個小縣城才有機會對他下手。

周晟不是遇到過瘋子,不少小中企業都“死”在他手上,不是他可以去對付,而是擴展商業版圖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要侵蝕這些企業的生存空間,他一直都是以壟斷為目標。

這些企業老板都恨他,有周晟在,他們連湯都喝不上,甚至付出半生的心血都在片刻間化為烏有,不少人恨他恨得想要同歸於儘。

周晟就曾經被“刺殺”過,已經崩潰了的一個企業老板,在他出席商業聚會那天,就等在聚會大廳門口,看他走過來就懷揣著一把小刀衝過來。

回想那一天,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但周晟還是忍不住後怕。

幸好他帶的保鏢在第一時間就護住了他,攔下了那個人。

如果他當天沒帶保鏢呢?

他能躲過去嗎?即便他能躲過去,他也不願意冒一點風險。

從那以後,他每次出行都會保密,各種邀約直到最後一個小時才會得到他的回複,並且保鏢人手也迅速補充。

跟在周晟車後麵的幾輛車也停在了酒店門口,人高馬大的保鏢們從車裡出來。

不僅路上有保鏢一路保駕護航,回了酒店,酒店門口也等著四五個保鏢,對周晟來說,這樣才能勉強讓他安心。

於是霍衍就看到了極為誇張的一幕,附近根本沒有人,大廳裡也沒有人,但這十多二十個保鏢就像一個圈,把他們“父子”倆圍在中間,護送他們上樓。

隻是客梯沒那麼大,隻有四個保鏢跟著他們一起進入電梯。

直到進入套房,保鏢才沒有再跟進屋。

周晟還解釋了一句:“有備無患。”

霍衍沒有說話。

周晟:“隨便坐吧,我們說說話,你好好想想你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他還擠出了一個稍顯生硬的笑容。

霍衍走到沙發旁邊坐下,看上去人畜無害,他沒有抬頭,而是一隻看著茶幾上的花。

那花似乎剛采摘不久,正熱烈的綻放著,花瓣和葉片上都沾著水珠,嬌豔欲滴。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霍衍似乎考慮了很久才發問。

周晟端著茶杯坐到霍衍對麵的單人沙發上,他的聲音很疲憊:“楊金花的事,是我們的錯,當年沒有發現,現在才說彌補。”

周晟:“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如果你不明白回到周家能得到什麼,我可以給你說清楚。”

他微微闔上眼睛,帶著一股普通人演不出來的高傲,這種高傲不是楊金花的眼高於頂,也不是周文遠的自以為是,而是刻在骨子裡的驕傲,他的經驗和成就都能負擔得起這種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