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有什麼可慌的
盛望沒說話。
他神色微怔,似乎也挖不出個答案來。
樓下盛明陽已經把門帶上了,鑰匙擱在玄關櫃子上磕碰出了輕響。他換了雙軟底拖鞋,腳步聲悶悶的,從客廳延伸到廚房。
沒過片刻又是一聲門響, 廚房裡多了另一道腳步聲。
也許是夜深人靜的緣故, 也許是因為盛望背貼著門,江鷗說話聲不高, 卻隱約能傳進他耳裡。
“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事情解決了”江鷗問。
“沒呢,回頭還得去。”盛明陽說,“有點麻煩。”
“那你晚飯吃了沒”
“吃了點飛機餐湊合, 這會兒又有點餓,想找點東西墊一墊。”
“有雞湯,我給你熱一下”
“彆, 動靜太大。”
盛明陽低聲說了句什麼,大意估計是怕吵到樓上的盛望和江添。接著江鷗的聲音也更低下去, 他們再說了什麼便聽不清了,嗡嗡的人語好像很近又好像極遠。
不知盛明陽從冰箱裡拿了什麼對付了一下, 沒過多會兒他們便回了房間,這棟房子又漸漸歸於安靜, 一如往常。
前額頭發的水珠滴落下來, 江添抓起毛巾一端擦了一下。
盛望的肩頸線慢慢放鬆下來, 剛才那一瞬間的慌亂就像浮光掠影, 須臾便沒了蹤跡。他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便隨口說了個理由“我爸囉嗦,要讓他知道我還沒睡,那有得嘮叨怎麼這個點了還沒休息啊是作業沒做完還是貪玩拖了時間啊”
盛望壓沉了嗓音模仿他爸,那口氣簡直惟妙惟肖。他走到書桌邊,熟門熟路把卷子放下“你要說作業沒做完,他馬上就要問是難度太大還是量太多,是彆人都這樣還是隻有你一個要是說複習月考吧,他又要問複習得怎麼樣、有沒有信心。問完就要說有壓力是好的,但不要太大。然後開始掰著我的嘴灌雞湯。”
這段套路過於熟悉,在太多家長身上見過,江添聽到後半截忍不住笑了一下,連帶著盛望也笑起來“是不是腦殼嗡嗡作響,換你你不慌”
江添把那杯清水擱在桌上,從脖子上拿下毛巾擦頭發“他話有這麼多”
“也不是。他就是平時忙得沒時間問,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機會就要積極表現一下。帶著一點”盛望抿著唇斟酌幾秒,“補償的意思,懂麼”
江添擦頭發的手頓了一下,他瞥向盛望的臉,卻見對方正忙著把專題練習做標記的幾頁翻出來,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上的問題。
“不過盛明陽有一點跟很多家長不一樣,他對我的成績其實沒什麼要求,也不會說重話。灌完雞湯還要誇一句。”盛望捏著書頁抬起頭衝江添模仿道“我們盛望實力是可以的,爸爸相信你。”
江添在他的抱怨中走到牆角,把毛巾扔進洗衣袋裡又直起身,說“不是應該叫望仔麼。”
“”
盛望瞬間消音,臉色精彩紛紜。
幾秒後,他指著江添憋出一句“你閉嘴。”
自古以來都是江添讓彆人閉嘴多,彆人回他這句就極其罕見。他挑了一下眉,點頭表示可以勉強配合一下。
盛望很滿意。
他拉開椅子坐下,然後拎著那本專項題庫問江添“哎,這兩題你做過類似的麼”
附中沒有規定過輔導書,都是各班老師根據學生的情況推薦一些。
a班的幾個老師都不提倡過度的題海戰術,一定的閱題量肯定要有,但重複太多沒必要。他們推薦的時候會說一下不同輔導書的優缺點,讓他們挑著買。
輔導書內容大差不差,就是編纂方式和選題水平有點區彆。老師們都說買個一兩本就夠了,優缺點結合一下,不用每題都做。
所以有些難題,這個學生見過不代表那個學生也見過。
江添掃了一眼他手裡的書,自顧自在窗台坐下了。
盛望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踢了一下江添的拖鞋“喂。”
喂聾了。
盛望又踢一下“江添。”
江添也聾了。
盛望“學霸”
學霸還是聾的。
盛望垂下拿書的手,撐著膝蓋就開始歎氣。
“彆閉嘴了,開一開金口吧。”這套流程他已經很熟了,說起來毫無負擔“我錯了還不行嘛。”
江添終於恢複聽力,伸手道“題給我看下。”
盛望把書拍進他手裡,努了努嘴說“12、13題,我打星了。”
“做過。”江添看一眼就知道,“最後一問”
“嗯,有點沒頭緒。”盛望說“式子寫完卡住了。”
“卡住正常。最後一問有點超綱,需要積一下。”江添說。
“什麼ji哪個ji”盛望沒反應過來。
“微積分的積。”江添說。
“你等一下。”盛望問“是我理解的那個微積分麼大學那個”
“對。”
“”
盛望一句我日卡在喉嚨裡。
“今晚沒時間不用看。”江添說得很乾脆,“至少這次月考不會考,其他班也在趕進度,但目前挖得沒ab班深。”
“至少那就是以後會考”盛望問。
“隻要是高考出現過的東西,學校哪個都敢考。”江添說著翻了一下題集後麵的答案解析,他說“省略的部分太多了,你怎麼買了這本”
“這本從基礎到重難點的連貫性比其他好,適合自學。”盛望沒好氣地說,“體諒一下悲慘世界的人好麼。不過難題確實有點少,都一筆帶過了。反正這本刷完了,回頭我再買本補個漏。”
江添想了想,把書擱下走到衣櫃前。
盛望一頭霧水地看著,就見他拉開其中一扇衣櫃門,打開一個收納箱翻找了一下,拿起一本藍色封麵的題集遞過來說“這本拓展比較深。”
盛望接過書,注意力卻並不在手裡,而是在衣櫃上。
江添的衣櫃很奇怪,上麵的橫杠掛滿了空衣架,卻沒有一件衣服。下麵兩個格子,一個放了透明收納箱,另一個放了行李箱。
行李箱是展開的,江添常穿的衣服都碼在裡麵,疊得整整齊齊。整齊到隻要合上行李箱,這些東西的主人就能離開得乾乾淨淨,什麼痕跡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