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考完最後一門, 盛望和江添就忙不迭又去了醫院。病房其實有規定探視時間, 但並不硬性, 護士還是讓他們跟老頭說了會兒話。
“不是讓小趙給你們帶話了?”老頭瞪著眼睛,“明天不上課啊?我這根本沒有什麼大事,你們跑來跑去的乾什麼?”
“明天改放假了,這幾天晚自習也都取消了。”江添說。
“騙誰呢?”丁老頭不太相信, “好好的放什麼假?是不是你們打了假條?”
江添說:“河裡不是撈到人了麼。”
“撈到人又怎麼了?”
“我們學校比較小心。”盛望解釋說,“說是事情沒差清楚不敢讓學生晚上在附近亂跑, 要麼晚自習家長接送, 要麼最近就不上了。”
“哪可能每家都來接送?”丁老頭說。
“是啊。”盛望點了點頭說,“所以就不上了。”
其實醫生護士也跟他們說了,丁老頭隻是微量的腦出血,好好休息, 掛掛水做點治療,那點出血就會被吸收, 確實沒什麼大問題。
但他們想想還是有點後怕,彆說江添了,盛望都很怕。
隔壁床也住著一個大爺,看著電視睡睡醒醒好幾次, 然後墊高了枕頭跟他們聊上了。
“你們附中的啊?”大爺問道,“那邊不是出了事嗎?”
“對啊。”丁老頭說,“這不正說著呢,學校都嚇得放假了。”
倒也不至於是用“嚇得”,盛望想說。
不過大爺顯然要八卦不少, 知道的東西多一些:“我今天還聽護士說呢,說撈的是個女的,年紀小呢,二三十歲吧,不是本地人,好像到現在都沒人來認。可憐啊。”
“是啊。”
“所以說,不能一個人住。”大爺有感而發,歎了口氣說,“我啊,老太婆走得早,兒子女兒不孝順,現在就一個人住。那天打麻將昏過去的,還是彆人把我弄過來的,要指望他們啊……”
他擺了擺手,說:“那我已經沒了。”
老人家在這種話題上總是很有共鳴,丁老頭拍了拍江添和盛望,對大爺說:“看見沒,我啊,也就多虧這倆小的,不然也沒了。”
“哦,孫子啊?”大爺說,“孫子知道孝順也行啊,很好了。”
丁老頭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點了點頭說:“嗯,孫子。親的。”
大爺琢磨兩下,又說:“不對啊,你下午還跟我說你沒小孩,哪來的親孫子。”
丁老頭哈哈笑起來,指著他說:“你怎麼這麼好騙呢。”
“我沒兒子女兒,但這個比親孫還親。”丁老頭指著江添說,“誰來都不換。”
盛望玩笑說:“那我呢爺爺,我來換麼?”
丁老頭略微遲疑了兩秒。
江添:“……”
老頭又大笑起來,說:“不換,我兩個都要。”
老頭炫了一會兒孫子護士就進來了,摁著他們讓趕緊休息睡覺。盛望和江添便叫車回了家。
他們有一陣子沒回白馬弄堂了,弄堂依然很深,走到裡麵就聽不到市區喧鬨。院子外麵那盞路燈安靜地站在牆角,盛望腳步遲疑了一瞬,忽然想起江添剛住進來的時候了。
那天他站在二樓,看到江添拽著書包站在路燈下。那時候他們關係其實不怎麼樣,但他還是一個衝動叫住了對方。
為什麼呢?
大概是覺得那樣的江添有點孤單吧。
他又想起昨天一瞬閃過的念頭,想說如果他跟江添沒有牽牽連連的人就好了,孑然一身百無禁忌,那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多好。
現在他又覺得那個想法太幼稚也太自私了。
如果真的孑然一身、空空蕩蕩,那就真的太孤單了。沒人喜歡孤零零的,不論是病房裡那個抱怨的大爺,還是慶幸的丁老頭,抑或是那個至今沒人認領的無名女人。
誰都不喜歡那樣。
他當初叫住江添,就是想把對方拉進熱鬨裡來,既然進來了就不要再回去了。
不管因為什麼都不要回去。
我喜歡你,所以希望你被簇擁包圍,所以你走的路要繁花盛開,要人聲鼎沸。
“發什麼呆?”江添走了幾步發現某人落在了後麵。
盛望站在路燈下說:“不是發呆,我在反省。”
“反省什麼?”江添一臉疑問。
“反省這條路鬼影子都沒有,我爸跟江阿姨又不在家,我乾嘛要這麼規規矩矩地走。”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在家?”江添問。
“當然旁敲側擊問來的。”盛望說,“要都在家我們回來乾嘛,上演感天動地兄弟情麼?”
“不是回來拿吉他麼?”江添說。
盛望:“???”
江添問:“你什麼表情?”
盛望癱著臉盯了他幾秒,跑過去跳起來掛在他背後:“你他媽故意的吧?”
這個年紀的男生看著雖瘦,重量卻一點不輕。江添被他帶得往後退了一步,眼裡帶著兩分笑意說:“我故意什麼了?”
“不是。”盛望怒問:“你不會真信了是跑回來拿吉他的吧?”
“那你想乾嘛?”江添問,
盛望沒了聲息。
其實他真沒想過要乾嘛,就是覺得學校太悶了,有太多人看著,他們隻能在彆人不注意的瞬間稍微顯露一點親昵,其他時候都束手束腳。
地下情是很刺激,但真的憋得慌,他就想找個沒人看的地方透口氣,但江添這麼一問,反而顯得他好像圖謀不軌似的。
“乾什麼呢?我這麼正經。”盛望斥道。
江添背後掛了個人,愣是穩穩走到門口,開了鎖進去。他推開門的時候偏頭回了一句:“我好像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