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回家之後,不要太驚訝。
“我送了一份禮物給你。”
沈鬱說這話時,淡淡的笑容,眼中冷然的浮光,他臉上所有的神情都讓邱仁森寒毛倒立。
垂在身側的拳頭驀然收緊,邱仁森緊盯著沈鬱的一舉一動,企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到底想做什麼。
但沈鬱說完話,便瀟灑地上了車。
似乎是故意的,跑車調頭的時候,車頭刻意停在了邱仁森和程又晴麵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成功地把他們兩個嚇得倒退幾步,透過車窗,沈鬱和時軟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在邱仁森和程又晴眼裡,是那麼刺眼。
程又晴皺著眉頭,還什麼也沒說,感受到邱仁森繃緊到有些發抖的手臂,她側眸——
邱仁森的眼神冷得可怕,他看著沈鬱的表情,好像要將他剝皮抽筋一般的怨毒。
程又晴心頭一跳。
“阿森……”
邱仁森沒聽見她的聲音,他隻想到那晚在甲板上,沈鬱提起了他的家境。
‘聽說,你家境不錯?’
那時候他就隱隱有些預感,沈鬱要對邱家動手。
而今他又說在家裡給他準備了禮物,愈發肯定了邱仁森的想法。
他不由前傾的身體好像是要上前把沈鬱從車上揪下來。
但沈鬱沒給他這個機會。
炭黑色的蘭博基尼雖然沒有紅色的保時捷那樣張揚,但這冷漠陰沉的顏色,卻和沈鬱本人如出一轍。
港口的眾人眼見著跑車的尾巴飛快地消失在視線裡,很快就有工作人員上前來安排他們離開碼頭。
如沈鬱所說,碼頭外停著一輛大巴,專門是送這些人回家的。
碼頭外,大家排著隊依次上車,彭子奇在車門邊守著。
車上車下,幾乎每個人都在說沈鬱多好多好,不僅安排他們玩,玩完都不忘記送他們回家。
原本沈鬱在他們心裡冷傲大魔王的形象,一下就變成了溫柔體貼又多金的白馬……不,超跑王子。
彭子奇聽著,心裡那叫一個彆扭。
體貼多金他認了,溫柔……
一想到甲板上冷冷的海風,他就忍不住直打擺子。
待所有人都上了車,彭子奇數了一下人數,還差兩個。
下車一看,程又晴和邱仁森還在路邊耗著。
彭子奇過去問他們:“怎麼了,不上車麼?大家都在車上等著呢。”
程又晴先看了看邱仁森,而後麵色有些為難地對彭子奇道:“阿森說擔心家裡,我陪他一塊兒回去看看。我們打車,你們先走吧。”
邱仁森擔心家裡,但又沒說為什麼。
程又晴覺得他實在是變得越來越奇怪。
她其實想走,但又怕落人話柄,說她剛和邱仁森在一塊兒就各走各的,完全不像沈鬱和時軟,粘得那麼緊。
“不用了。”邱仁森從程又晴身邊拿過自己的行李,“你跟他們走,我自己回去。”
“阿森。”程又晴還在演戲,她抓著他的手臂,不放心地道:“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你一個回去,還是我陪你吧……”
邱仁森仍然拒絕。
他是不曉得程又晴在想什麼心思,但他也有自己的盤算。
沈鬱想要對付他家裡,邱仁森卻對他會怎樣動手沒有頭緒。
隻不過,外人不知道,但邱仁森自己清楚,他讀高中的這幾年,家裡生意不景氣,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
沈鬱說給他準備了禮物,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沈鬱查出了邱家的負債,並把那些債主全部引上了門。
邱仁森不由的想象,回家之後會麵對怎樣的滿目瘡痍……
想到這兒,他不再猶豫。
邱仁森掙開程又晴的手,恰好路邊又有空車停下。
他小跑過去上車,車門合上,然後很快開走。
整個過程,他沒再多看程又晴一眼。
這時,車上的喬豔豔她們在叫:“喂隊長,你們快上車啊!”
“就來!”
彭子奇回頭揚聲答,可再扭頭看程又晴,她還望著邱仁森離開的方向發呆,美麗的麵龐蒼白又脆弱。
彭子奇也不好大聲催她,隻能先動手拎過她的行李箱,小心地輕聲說:“程又晴,我們先上車吧。”
程又晴仿佛這時候才回過神來,通紅的眼睛對上彭子奇,活脫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
彭子奇心頭咯噔一下,聽見她說:“你能彆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彆人麼?”
能麼?
那當然是能的。
隻是彭子奇還沒被哪個女生用這樣泫然欲泣的表情盯著過,他愣了半天也說不出話,隻能點點頭,表示答應。
程又晴於是又對他輕輕彎唇,“謝謝。”
說罷,她朝著大巴過去。
彭子奇跟在她身後,心都快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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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遊玩的興奮勁兒過去了,這群人上車報了各自要下車的位置就開始睡。
大巴車在城市裡穿梭著走走停停,車內一直很安靜。
彭子奇坐在前排,沒睡覺,而是負責一個個把他們叫醒。
依照著大家回家的路程,程又晴的家最遠。
彭子奇不放心程又晴一個人坐車,便一直在車上陪著他。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
,車上隻剩下了程又晴和彭子奇兩個人。
車內於是越發安靜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車子終於在程又晴家附近的車站停下了。
她先下車,彭子奇提著她的行李跟在後邊。
路邊,彭子奇拒絕了大巴司機還要再把他送回去的好意,看著車子開走,他轉向一旁的程又晴。
她全程一直安靜著沒有說話,彭子奇估摸著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
這會兒下了車
,他想說乾脆把她送到家門口。
但還沒開口,程又晴卻突然問他:“阿森的傷,是被沈鬱弄的嗎?”
彭子奇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問這件事情,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在甲板上發生的事情,彭子奇一直閉口不提。
至於邱仁森到底有沒有跟程又晴說自己是怎麼受的傷,他也不知道。
“阿森,他自己沒跟你說麼?”他試探著問。
“沒有。”程又晴搖搖頭,“我問了,可他不告訴我。”
彭子奇心下鬆了一口氣,幸好他剛才沒嘴快。
“啊,其實我也不知道。”
“真的麼?”程又晴抬眼。
她杏眼溫柔,帶著清冷的水波,似有一種叫你不忍心對著她說謊的魔力。
彭子奇被她這樣的眼神蠱惑,可他又不想對彆人的事情指指點點,更不想撒謊。
兩相為難之下,他隻好選擇閉嘴不言。
見他不肯說,程又晴也沒再勉強。
從他手裡接過行李,她柔柔對他道了聲謝,“謝謝你陪我回家。”
話音落下,程又晴轉身離開。
彭子奇站在原地看著程又晴的背影拐進小區,有些懊惱地摸了摸後腦勺,歎出一口長氣。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事情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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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仁森家裡是做生意的。
家境雖然不能跟沈鬱相比,但確實比附中的大部分人要好。
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時軟就忍不住偷偷的想過,為什麼宋春和邱國平兩個這麼刻薄的人,竟然能把生意做得還不錯。
難道沒有合作方投訴他們麼?
但不管她怎麼費解,也改變不了邱仁森住的是高檔小區的事實。
中層洋房配電梯的小區,讓曾經的時軟自卑了好長一段時間。
邱仁森自己打車,回家的速度比他們坐大巴的快不少。
他拎著行李出了電梯,看著完好無損的家門,心下鬆了一口氣。
但還好,家裡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變得不堪入目,門口沒被貼封條也沒被潑油漆。
邱仁森鬆了一口氣。
進了家門,家中擺設如常。
邱仁森把行禮放回房間,客廳廚房陽台找了一圈,家裡竟然沒人。
今天是周天,按理說宋春和邱國平會在家等著他回來,可他們竟然不在?
邱仁森想,
也許是宋春知道他今天回家,所以和邱國平一起出門逛超市買菜了也說不定。
沒有深想,邱仁森拿了換洗的衣服到衛生間洗澡。
浴室的大鏡子裡,他脖子上青紫的痕跡還是相當明顯。
手摸上去,還是會痛。
“草!”
邱仁森對著鏡子罵了句臟話。
嗬,現在想想,如今的沈鬱不過是個高中生。
縱然沈家現今權勢滔天,那又關沈鬱什
麼事?
彆忘了,現在的沈家,還是沈從天當家做主。
就算沈鬱真想做點什麼,也得先問問他那個變態的爹答不答應。
如果沈鬱真的能殺了邱仁森,以他的性格,在船上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
那是公海,當時在場的隻有彭子奇一個人。
就算沈鬱真的把他扔下海去,他完全可以買通彭子奇,然後對外宣稱他是自己不小心跌進海裡的。
但他沒有這樣做,為什麼?
想到這兒,鏡子裡的邱仁森忽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嗬,沈鬱啊沈鬱。
你隻知道我是從過去回來的,但我卻知道如今的你,其實也不過是個紙老虎罷了。
哈哈。
邱仁森的心情莫名變得暢快了許多。
他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擦乾頭發準備好好睡一覺。
嗯,在船上的時候因為忌憚沈鬱,他沒有好好休息。
而今想通了他為什麼沒有和之前一樣直接動手的原因,邱仁森終於可以放心地睡覺了。
程又晴的電話打過去的時候,邱仁森剛剛入睡。
放在客廳的手機被調成了靜音,屏幕無力的亮起又暗下,無人接聽。
程又晴打了三個電話,邱仁森一直沒接。
她不再打了。
梳妝台上的筆記本電腦上,是從球隊的人那裡問來的沈鬱的手機號。
在幾天之前,她實在是想不到沈鬱的身份竟然那麼矜貴。
平日在學校,沈鬱的俊美,冷漠,還有不羈都讓程又晴覺得著迷。
想不到他居然是沈家的獨子,沈氏集團的繼承人。
沈氏集團百億的財產將來都會由他一人繼承。
這一點,更是將沈鬱的名字在程又晴心中被放大了無數倍。
沈鬱他,實在是個再完美不過的男友人選了。
隻不過如今,還有個礙事的時軟待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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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一想到今天沈鬱牽著時軟一起上了跑車的背影,想到身後那些女生豔羨的驚歎,程又晴心裡某個角落的陰影開始擴散。
她不知道沈鬱為什麼喜歡時軟,也不知道時軟到底究竟對沈鬱使了什麼樣的手段,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對男生的吸引力。
合上電腦,程又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杏眼瑤鼻,紅唇嬌嫩,無辜的時候天真自
然,委屈的梨花帶雨。
每一個麵部表情都仿佛經過精心計算,恰到好處的渾然天成。
看看今天的彭子奇,即便是那樣遲鈍的大個子,卻也還是會對她不忍呢。
她想,隻要自己願意,即便是沈鬱,也不能逃開她的掌握吧。
思及此,鏡中的少女露出一個淺淺柔柔的微笑。
程又晴垂眸,在手機上存入沈鬱的號碼。
看著那一串數字,程又晴的眼色溫柔又
冰冷。
時軟,你以為自己能得意多久呢?
等沈鬱將你甩了,我倒要看看你哭的有多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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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三天,時軟病了三天。
好不容易回了家,她隻想在自己的小破床上睡他個昏天黑地。
但沈鬱卻粘著她不肯走。
時軟好說歹說讓他也趕緊回去歇著,沈鬱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瞅準她嘰裡呱啦的紅唇,沈鬱俯身就將她吻得沒了脾氣。
小床上,時軟被沈鬱抱著,眼皮都在打架。
“你就不能自己回家睡麼?”
“不能。”沈鬱拍拍她的後背,閉著眼睛霸道地命令:“快睡。”--
時軟:“……”
這個家夥簡直是個粘人精。
在船上的時候時軟就說,她隻是病了不是殘了,他完全沒必要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她身邊待著。
但沈鬱對她的話根本就是置若罔聞。
時軟說他一次,他就吻得她快要暈厥一次,於是……時軟便不再說了。
不過也幸好有他在。
就像現在,在時軟熟悉的空間中,又有沈鬱身上舒適的溫度,好聞的氣味將她圍繞,她心裡隻覺得平靜和安穩。
困意湧上來的時候,她很自然地就閉上眼睛,一點也不害怕黑暗將她籠罩。
因為她知道沈鬱在身邊,無論黑暗裡有什麼,他都會在她身邊陪著她,保護她。
強撐著困意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下一刻,時軟幾乎是秒睡。
聽見懷裡傳來平穩的呼吸,沈鬱低頭,笑著吻了吻她的額角。
將她在懷裡攏好,他便也閉上眼睛,睡得深沉。
窗外的天色從明到暗,兩個人相擁著從中午一點睡到了晚上十點。
整個九個小時,兩個人的姿勢都沒有變過。
如果不是沈鬱的電話響將時軟吵醒,時軟覺得她可能會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去。
手機響的時候,沈鬱放開她,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原本預備出去接電話,但時軟抱著他不肯放手。
於是他便撐起來靠坐在床頭。
她這會兒還不太願意醒。
蹭到他腰旁,貼著他身上暖暖溫度,她還想睡。
沈鬱拍拍她的背,動作溫柔,講電話的時候,聲音被刻意地壓低。
“喂。哦。知道
了。”
這個電話大約隻持續了不到五秒,沈鬱隻是簡短的說了五個字。
感覺到他放下手機,再躺過來,時軟開始有些清醒了。
“這麼快講完了?”
她睡意朦朧,沈鬱愛憐地抱著她吻了吻,點頭道:“你再睡會兒。”
時軟揉了揉眼睛,又問:“你要回去了嗎?”
沈鬱輕聲地:“嗯。”
“唔。”時軟點點頭,翻個身準備起來,“那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你吃了再回去。”
他們中午回家倒頭就睡,兩個人都沒吃飯。
時軟想著簡單給他做點什麼,好讓他墊墊肚子。
但她剛剛坐起,身後的人便伸手將她拉了回去。
她跌進沈鬱懷裡,有些慌亂的心跳趕走了所有的瞌睡。
時軟聽見沈鬱清潤低沉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她一怔。
“時軟,你最好記住,你現在是我沈鬱的女朋友。”
“在我身邊,你可以做你自己。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說你真實的想法,表達你想要的一切。”
沈鬱說著,低頭吻在她的發頂。
“聽懂了麼?”
時軟趴在他身上,聽著他的心跳穿透衣料,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耳膜。
他的意思,她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心頭莫名湧上來的酸澀讓她眼眶有些發熱。
她剛才起身要給他做飯的動作,是處於下意識。
但這個下意識到底來源於她本身性格裡體貼的部分,還是從前被邱仁森當成保姆使喚的後遺症,時軟自己也分不清楚。
可沈鬱分清了。
他看見了她惺忪的睡眼,看見了她的疲憊。
所以他告訴她:“你不用去考慮如何滿足彆人,包括我。”
“現在,該換我來滿足你。”
“我想,我能滿足你想要的一切。”
眼淚終究是順著時軟的眼角流下來了。
它們落進沈鬱的衣衫裡,消失不見。
就如時軟抬頭的時候,她留給沈鬱的隻有俏皮的笑意。
“我覺得你是想多了。”
時軟說。
“我餓了,所以想吃點東西。你隻是被我順帶捎上的。”
沈鬱看著她濕潤的眼,調皮的笑,點點溫柔在他眼中暈開。
他又親了親她的眼角,說:“好。既然這樣,那我願意被你捎上。”
時軟下床在廚房裡搗鼓了一會兒,端出兩碗素湯麵。
沈鬱把小方桌搬到沙發前,兩個人挨著坐在沙發上,一人端著一碗素麵條。
才經曆了豪華遊輪上高級奢華的一切,這會兒在時軟的小破房子裡又樸素接地氣的不太真實。
看著沈鬱端著麵碗,時軟笑說:“我給你埋了個炸蛋”。
他看她一眼,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筷子在碗裡翻找了一下,白白胖胖的荷包蛋露了出來。
湯麵的香氣和雞蛋的味道一起,沈鬱愣了一下。
“乾嘛不吃,嚇傻啦?”時軟撩起兩根麵條,見他不動,笑他,“你不會沒吃過荷包蛋吧……”
笑到一半,時軟猛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