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八月十日,宗澤又約見了趙小公子。
這次,趙小公子沒有藏拙,而是拿出自己的本領,給宗知州畫了一張大餅。
“在河北路、京東路,都大量養羊,我們密州的人口有三十餘萬,但有超過六成是客戶,沒有土地,租種生活很是困苦,如今蠟林的效果初顯,密州必然會有很多將坡田改為蠟林,從而造成大量佃戶失去租種的土地,而我們建立的羊毛紡織,將會初步將這些失地農人聚集起來,避免他們失去收入,無以為生……”
“大量的人口聚集,會利於商業,降低紡織成本,在海邊修築碼頭,又方便河北、京東甚至西北的羊毛運送,我們可以將這裡打造成一個以羊毛、製堿、煉焦為主要產業的城市,以一千人的產業預計,年利稅可達一萬貫以上,產出毛料卷五十萬匹。”
“等等,”宗澤並不是不識數的人,也沒被這個數量驚到,而是皺眉道,“一個人,一年能織出五百匹毛布麼?”
他妻子也是織布的人,一匹素絹織上五天,已經是需要整日不斷的辛苦勞作了。
趙士程微微一笑:“是我口誤,到時咱們這裡,售出更多的應該是毛線,而非布匹。”
乾嘛要自己織布啊,他敢打包票,隻要找些厲害的織戶摸索幾種織法,用油印弄些織法的小紙片放在毛線卷裡,那麼,織毛衣這種事,就會很快傳遍大江南北,成為家庭主婦人們閒暇時殺時間的利器——這種完全不浪費一塊布料,甚至可以反複使用的毛線,絕對會沒有幾個母親抵抗的住,那不比織布來得給力啊?
宗澤沒見過毛線,不過問題不大:“那,請繼續。”
“到時,產業一但做大,商戶為了銷路,必會製作大船,到時以遼東高麗巨木至市舶司,又能造出大船,興盛海運。”
“至時,密州便能成為如成為上上州,百姓亦可安居樂業。”趙士程說得斬釘截鐵。
“成為川蜀一般的天府之地啊……”宗澤深吸了一口氣,聽對方把發展規劃一拉,他簡直心蕩神移,這簡直是戳中他實現富國安民理想的通天大道,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川蜀很富,不是蘇杭最為繁華麼?”趙士程隨口問。
“自然,”宗澤向往道,“大宋有二百多州,其中,歲入兩萬貫的州府有六十餘處,而蜀中四路十八州,全都超過此數。因錢財太富,前些年,還出了交子這等物件。”
“交子啊……”趙士程點點頭,卻又忍不住歎息,成都府在宋朝是繁華的,到南宋時占了王朝歲入大約三分之一,但宋朝末年,被元朝幾乎全數屠殺,從此成為稅收的倒數第一,到明朝都沒有恢複元氣。
“交子本是蜀中大戶約定發行的憑票,極為便捷,在蜀地大行其道,”宗澤說到這,又忍不住歎息道,“可惜前些日子,蔡相勒令交子由朝廷發行,禁止商戶私發,怕是這交子,很難長久了。”
這才哪到哪呢,趙士程心說蔡太師的搜刮才剛剛開始,厲害的還在後麵呢。
“對了,我前去勘測過了,新鎮所在,最好是選在紀裡河河口,”宗澤指著地圖上的岔口,“此地雖離日照縣城遠了些,卻離密州城最近,河水源頭離密州城僅有六十餘裡,河口甚寬,此地建立碼頭,向南行三百裡,便是淮河入海之處,所需能直入汴京,又可收納淮北流民。”
趙士程也支持他的意見,兩人對建立的規模,鄉軍的數量很快達成一致,而宗澤也不負所托,已經與密州的所有大戶談下了入駐此地的事宜,他們都表示,一但港口建成,他們都願意去那裡購置商鋪,興辦產業。
而做為表示,這些大戶們還捐贈了一些錢財,積少成多,也有三千多貫。
宗澤會調動密州的廂軍來修築道路,那裡鹽場可以先建一些,建好之後,上報朝廷……
這些細節零零總總、千頭萬緒,但兩人都思路清晰,一個懂技術一個懂朝廷,這一加一遠大於二,一個問題提出來,又會很快解決,連旁邊旁聽山水和種小舅舅,都覺得所得甚多。
尤其是讓宗澤和山水等人驚歎的是,整個新鎮建立的錢財,是以一種“預付款”的形式來做的——趙小公子購買將來的在規定時期時建成的土地和商鋪,並且提前付款,而宗澤就以這些款項來購買材料,給付役錢,還有打點朝廷。
宗澤甚至在聽到這個辦法後,眼珠微動,很有想把這種辦法推廣出去的意思。
但趙士程嚴厲警告這老頭,沒有銀行托底時就不要搞這種事情。
宗澤想問什麼是銀行,但小公子卻怎麼都不願意開口了,讓老知州頗為遺憾。
最後,兩人還對密州城中行騙的各種郎中泛濫一事達成了一致意見,宗澤表示會嚴厲懲處這些騙子,並且找一些有用的方子廣為宣傳,必不讓他們繼續禍害良人。
兩人都很滿意,當然,為了掩人耳目,這次投資的錢是種彥崇和山水名下的錢財,趙小公子並沒有出現在所有的契約之中。
得到了初始資金後,宗澤匆匆離去,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趙士程目送他離開,拿著茶碗猛灌了一口,做為一個化學生,讓他回憶這些經濟內容真的太超綱了。
好在,成了。
這老頭已經完全上了他的船,就彆想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