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並不是難事,他曾經在西北蘭州任錄事參軍,那裡每年都能建許多新城,但城中的守備、糧食,都需要內地供養,整個西北開拓邊疆之後得來的三百多座城池,有大半都無法自己自足,去歲甚至出現了巨□□。
如果能讓這位王裡正將去西北治理那些城池,說不定便能讓那些城池扭虧為盈,不再拖累大宋財政,如此,也可以讓這位年輕人平步青雲,而不是隻在這小地方,做一位不入流的吏員。
想到這裡,張叔夜整了整衣襟,準備等那位裡正忙完之後,約他一見。
但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
“裡正,這個申請,是碳坊要求將鐵路修到他們那坊中……”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封了吧,讓他們起一個計劃書,鐵路要耗費鐵坊很大產量,讓他們先去協商。”王洋翻看了紙頁,提筆寫了幾句,交給助手。
類似的事情,如南區要修沼氣池;東區新修了一座水塔,邀請他去參加落成宴;碼頭區的市舶務想要修一片住宅,要批地;育幼園的人手不夠了,要求增加;碼頭的船隻經常帶淮南東路的流民過來乞討,要不要對這些船進行罰款……
這些事情各種各樣,亂七八糟,這間房子不大,聲音斷斷續續,張叔夜帶入自己,有的他很容易解決,有的要想一會,有的解決不了,但那年輕人卻是舉重若輕,知道所有的細節,能很容易地處理問題。
終於,那助手抱著一堆書文出去傳達了,王洋這才抬起頭,對著張家父子笑道:“宋瀾走時才說兩位是來尋吾,實在冒犯,讓兩位久等了,不知兩位客人有何事指教?”
張叔夜拱手道:“冒昧來訪,未能及時遞上名貼,還忘見諒,隻是老夫初到貴地,看此處風土人情有異,且有諸多不解之事,所以才未忍住,前來求教。”
王洋微笑道:“張先生不必如此,這也不是什麼機密,隻是這新鎮之事,內容繁雜,怕是一時難以說清。”
張叔夜展顏道:“是老夫孟浪了,這天色漸晚,如王裡正不嫌棄,不如由老夫做東,擇一處客店,以茶酒拜見。”
王洋當然說好,趙士程懶得走遠,立刻跳出來道:“就去我住的客棧吧,我得早點回去,不然老爹又要抱怨。”
王洋拉起小孩的手,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張氏父子。
張叔夜當然應允。
於是一行人都上了小孩的車,趙士程覺得無論古今,都是有車一族比較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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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主路上掛著許多風燈,光芒明亮而穩定,張叔夜疑惑道:“為何要路上點燈?”
王洋道:“工坊做工很晚,夜路難走,這主路上的燈,也就點一個時辰,卻可以讓人歸家容易些,好過他們在路上耽誤,也更能安心。”
張叔夜讚道:“善行也。”
晚上車馬少了許多,速度也快了起來,不到片刻,就已經到了那處客棧,張叔夜覺得很是巧合,但也省了回來的腳力,便去請了一個雅間,煮茶上菜,雙方攀談了起來。
趙士程先上去給老爹報到回來了,然後又拒絕了老爹一起吃晚飯的要求,噔噔噔地從樓上跑下來。
張叔夜對這個不吵不鬨的孩子也不介意,隨他了。
而他們的討論,也開始進入正題。
“……張先生的意思是,想知道如何將西南邊境城池,扭虧為營,不再成為財政負擔?”王洋溫和地問。
張叔夜道:“不錯,正是如此。”
如果能有辦法,獻上朝廷,他必然可以官複原職,而不必在西安草場裡牽牛喂馬。
王洋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孩,兩人相視一笑。
然後,前者正色道:“張先生既然誠心請教,那我便如實回答,此事,非一朝一夕功!”
張叔夜認真道:“請先生賜教。”
王洋道:“西北諸城,位於邊境,無論發展何等產業,都離開不開兩者,一者為利,一者為人……”
張叔夜認真聽著,他是能中進士的人,記憶極好,倒也不用做筆記。
“而西北之利,最為重要之處,便是全要依靠中原財力供養,所以,就以羊毛為例,需要水、需人,我們找一處臨水之城嘗試,而在最初之時,必須有一富饒州縣,全力扶持……”王洋不知道西北有什麼好的東西,但沒關係,老師肯定知道,隻要先讓張叔夜明白,當好密州知州有多關鍵,其它的,回頭問過老師再補。
老師的給出的價碼,他還沒見過誰能拒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