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邊的正在與文書對話的書生抬頭看了一眼,仿佛嫌煩一樣揮了揮手:“這是紅隼,不吃草,您先自己玩,我這還有正事。”
少年遺憾地帶著鳥兒走了,還嘀咕著:“先生怎麼連這個鳥也認識,真無趣……”
……
數個時辰後。
“梁王殿下,您真的要賣馬匹嗎?”陳行舟勸慰道,“這是大事,您千萬不要一時衝動啊!”
“說了多少次了,你叫我撒鸞就好,”少年淡定地揮手,“這些馬在上京道一匹才五貫錢,送到的南邊卻是四十貫一匹,一千匹就能有四萬貫,足夠你再開墾一萬畝田澤,若能收獲,能供養多少百姓,這全然不同。”
陳行舟頗為無奈:“可這事若讓陛下知曉,必然遷怒於你……”
“你不是說了麼,如今女直有不臣之心,遼東又馬匹泛濫,與其將來資敵,不如給宋。”耶律雅裡果斷道,“我到時這樣說,父皇也不會有意見。”
陳行舟頭大道:“你這話說得,宋就不是敵了麼?”
耶律雅裡隨意一笑:“先生,你有所不知,當年宋欲滅西夏,我朝前去調停,為了給宋一個交代,李乾順默許我朝道宗陛下派使者毒殺了他母親小梁太後,西夏如此衰弱,宋朝都能和夏國戰上這近百年,就彆怕他了。”
陳行舟不由得一滯,勉強道:“真的可以麼?”
“我賣的又不是戰馬,隻是馱貨的駑馬,”耶律雅裡無所謂地道,“沒事,有我擔著呢,對了,你說還有哪些東西賣到宋國很值錢?”
“碳石、木料、還有牛羊,還有各種礦石,尤其是木料中的鐵樺木,還有一種畫丹青的軟錳礦,價值不菲,一船礦石便能換來一船糧食……”
耶律雅裡聽了一會,就出現了學渣頭暈,忙道:“你去處理便好。”
陳行舟有些不悅,拍著桌道:“這些都是政務,你不能全指著我!”
“我不指望先生,我指望誰啊。”耶律雅裡苦著臉道,“我不就是做不到,這才投奔你的麼?先前我治理了幾日遼東,那情況,你也看到了不是?”
陳行舟不由得歎息。
他原本還有點擔心把耶律雅裡教好了,可能會成為中興大遼的一代明君,如今看來,真的是想太多,這少年初到遼陽,看饑民遍地,便開倉放糧,結果糧全到世家大戶手中不說,還把遼陽後半年的錢財都賠了進去,看到刑法重了,就要求給罪犯減刑。
本來遼東就亂,讓他折騰了幾月,那就更不能看了。
陳行舟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南邊不被重用的罪人,在這裡一開始就要治理堪比一路的州府,好在遼陽附近的世家大族早就不聽中樞的了,他能管的,也就是一些平民百姓,暫時避開問題不大。
就算如此用心,這小子還在給他拖後腿,根本帶不動。
有了對比,陳行舟立刻就懷念起小公子的難能可貴來,不但眼界寬廣,還能聽勸,不像這小子,隻揀喜歡的聽。
“先生,你當初和我談夢想時,可沒有擺出這麼嫌棄的臉色。”耶律雅裡不滿地提醒他。
陳行舟卻沒有收斂,隻是揉了揉頭:“行了,這些事我來,你去打獵吧。”
少年的眼睛立刻恢複了光彩,不複剛剛的渙散,起身就拿起牆上的獵弓:“先說好了,這可是你讓我去的,非我跑出去。”
他可不想回來時又被說教一番,雖然陳先生懟人也懟得很有趣,但總有點尷尬不是。
陳行舟歎息道:“對,您是自在的鳥兒,怎能困在籠中呢。”
於是少年瞬間不見,帶起的風吹起了陳行舟束發的發帶。
陳行舟臉上的微笑消失,低頭翻看貿易的商品單子,馬匹可不是能隨意售賣的東西,得去信給小公子商量才是,錳礦遼東很多,硫磺和硝石多在西北鹽湖,送過來要耗費不少時間。
所以,這邊主要還是經營馬匹、稻米、錳礦。
行再安排一下,送馬匹的船,得是大船才行……
“郭藥師呢,把他找來。”陳行舟對左右道。
旁邊有人低聲道:“郭將軍又帶船出海了,說是征討皮島海寇……”
“這廢物!”陳行舟咬牙切齒,“自從他的船來了,我就沒見他從船上下來過,多大點出息,不就是給他船頭上加了個鐵撞角麼,成天無事生非,見船就撞,有能耐他把碼頭上的燈塔也撞了啊!”
左右不敢接話。
陳行舟深吸了一口氣:“去,告訴郭藥師,他敢不過來,我一定讓他後悔。”
之前和公子商討的,本是打算找個小島,弄些馬匹拿去給他練兵,現在看來,這個家夥不能要了,得去信給小公子,讓他換個人來練習騎兵。
小公子先前在信中不是說他的一個親戚的內弟要來密州了麼,我這邊有舞台有兵有馬,完全可以給他用啊!
唉,他管這麼大點地方,都焦頭爛額的,小公子那麼大的產業和勢力,是怎麼把這些桀驁不馴的家夥管得那麼聽話的?
下次去信,可要不能再隻是變得法兒要錢要物,得好好向公子求教用人之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