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微微一笑:“我有錢。”
張克戩終於感覺自己扳回一程,他帶著一點調侃道:“哦,是一萬貫,還是十萬貫,買得起蔡相一座宅院嗎?”
趙士程凝視著他,緩緩道:“去歲,我們的收入,是三百七十五萬四千貫。”
嗡!
仿佛被鐵錘當麵砸臉,張克戩整個腦子都晃蕩起來,他忍不住道:“不,這不可能!”
就算是蔡京改革茶稅之後,整個朝廷的茶稅收入也才四百多萬貫,其中一百萬貫專門抽出來供皇帝使用,就能修上宮廷,這小孩,居然說他的收入快比得上茶稅的收入,這簡直是一派胡言!
趙士程沒有解釋,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如今羊毛已經是銷量極為巨大的產業,衣食住行中的衣,需求量可是遠遠超過茶葉的,堿和鐵器也是不能缺少的器物,玻璃大多銷往海外,相比之下,蠟樹印刷之類的,都是小產業。
三百多萬還是他潛心經營了五年的結果,等他的大工業計劃實行了一二十年,超過整個國家收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農業國的生產,總是有限的。
張克戩終於冷靜下來,回想著密州的變化,還有張叔夜莫名其妙的起勢,勉強打起氣勢,緩緩道:“小公子所說,確實驚人,若真有如此財富,倒也不是不能與蔡京一爭長短。”
蔡京之所以被官家看中,就是因為他能為官家找來錢財。
趙士程緩緩道:“算不得驚人,不過是民不加賦而國足罷了。”
“民不加賦而國足……”念著王荊公當年的話,張克戩忍不住心動起來。
他有才學,也有抱負,隻是看不到希望,才想寄情山水,不必在蔡京的淫威下受氣,如今若真有機會可以與那蔡京一爭長短,又怎麼能錯過呢?
雖然這小孩許多的話都是口說無憑,但張叔夜就在這附近,若真說謊話,隻要一對質,不就暴露了麼,所以,他說的,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若真能一展所長……
雖然心動,但張克戩還是很謹慎,他心念電轉,凝視著麵前的小孩,突然道:“有如此家資,卻未被朝中諸公覬覦,你,必是宗室之子吧?”
趙士程目露讚賞:“閣下果然機敏。”
張克戩沉聲道:“本朝國法,宗室不可乾政,趙公子,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再演懷素之亂麼?”
此事若讓官家知曉,不但這小孩全家性命不保,怕是連他們張家也要被牽連,全家流放都是輕的。
趙士程微微一笑:“這個,我還真不怕。”
張克戩壓住怒火,沉聲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這船,老夫我便是立刻死了,也絕不會上!”
“先生彆急啊,”趙士程不以為意地道,“我哪裡乾政,不過是幫助幾個願意為國的名士,抵抗的一群/奸妄罷了,至於張知州,他當知州,我送他些錢財,讓他看顧我家產業,如此行事,彆說官家,便是祖宗來了,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吧?”
張克戩頓時一滯,忍不住道:“你太年幼了,不知人心險惡,連蘇軾都可以因為詩文獲罪,若真有牽連,朝廷又哪裡會在意是否真有實據?”
趙士程淡然:“做人做事,總有風險,張先生想不想再回朝廷,做一番事業?若是不想,便可離開密州,打道回府了。”
張克戩沉默了,他的手指緊緊捏著桌角,指尖發白,思緒劇烈掙紮。
他想說你不怕我前去告密麼,但他還真說不出這話——蔡京想打壓他們張氏一族許久,一旦告密,他們張家怕不是會被趁勢踩進泥裡去,而若是借勢而起,他不一定要全聽這位的意思,若隻是控製朝堂,做一番事業,那又哪裡不好?
這位是宗室,如今皇帝已經有了十五皇子,皇位無論如何都落不到他頭上……
張克戩終於下定決心,他緩緩道:“那麼,我該怎麼稱呼您?”
“叫公子就好,咱們是誌同道合之士,不是上下級,我從不強求彆人答應什麼,”趙士程微笑起身,“就如此吧,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問張知州。”
“公子留步,”張克戩還是有一個疑惑,他問道:“您是下凡的神仙麼?”
還是誰背後指點你?
趙士程轉頭看他,突然伸出小手,指向不遠處的小山坡,輕輕一點。
沒什麼變化啊,張克戩疑惑地看著他。
下一瞬,雷音驟響,在他指的方向,巨大的山石崩塌,樹木燃燒,飛鳥驚惶,宛如末日之景。
趙士程終於放下手,輕撫了衣角塵灰,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