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城之北,有一處山林,長了許多野柿,便被稱為柿嶺,而在這裡挖掘的礦山,自然便被稱為柿山礦。
但因著積水,這處礦山被廢棄許久,直到最近一年,才有人包下,修繕了已經雜草叢生的礦路,又將礦山重新開鑿,以鐵木支撐,招攬了許多人手,隻是山中岩石透水,礦工們都隻是修繕,並未挖掘。
而今日,這裡一大早就有人吆喝著,幾輛牛車加十幾個精壯漢子,又推又拉,將一個龐然大物搬運到礦洞口。
擺放好後,又有一隊人馬過來,將一節節陶管接上,連接處用泥土封住,挨個往礦洞裡鋪。
趙士程在一邊看著,神色淡定,這新造的蒸汽機,並沒出乎他的預料,材料的缺陷讓這個大家夥身材十分巨大,足有一人高,為了避免炸鍋,匠人們在鍋爐的外邊加上了好幾層鐵鏈,外邊還按趙士程的要求加了降壓閥,氣缸墊了內瓦,熱效率十分感人,但,用還是可以用的。
眼前這玩意,是改進後版本,是利用活塞的移動來排出空氣,造成內外氣壓差而使水在氣壓作用下上升抽出,和吸管原理差不多,連接杆用的木頭,因為這東西便宜,鐵的不是不能做,而是他沒有不鏽鋼技術,容易壞的零件用木頭做,這裡的匠人修理起來也更容易。
汲水管用的陶件,雖然易碎,但也易補易換,這年頭,最便宜的不是材料,而是人。
它可以放在煤礦裡或者抽水,或者盤一下鐵鏈,但更多的事情,就不能要求它了,這是那種放船上船沉,放車上車陷的大家夥。
行吧!現在就看效果了。
在安裝折騰了一天之後,雖然遭遇了漏氣、水吸不上來、員工誤操作等種種麻煩,但最後,礦洞裡的水,是真的汲上來了!
當一股水順著陶管出來時,整個礦山都轟動了。
趙士程這才鬆了口氣,他在山西折騰了一年多,總算有效果了,如此,過段時間去汴京,他也能放心了。
……
測試安裝離開時,天色已經暗了,趙士程坐著牛車,有些疲憊地縮在馬車上,打了個盹,半夢半醒間,便聽見馬車外有人吵鬨。
一問,原來是礦山改製後,一些民舍要拆除,先前的一些礦工遺孀無家可歸,正在懇求這裡管事不要拆除他們安身之所。
而管事則說那是公子圈定的廢水排放之地,必然是要拆的,你們私自占據房舍,就不讓你們補錢了,快滾。
趙士程聽得頭大,讓小蟬出去傳訊,告訴管事,把這些遺孀安排到工坊去,那裡需要不少的打掃工作,隻要有人願意去,就給錢給住。
於是過了數息,哀求的聲音全變成了感激,趙士程也繼續閉上眼睛打盹。
他已經懶得出去安撫了,太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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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克戩如今已經是太原府通判,通判是州府的二把手,僅在知州之下,他也是為官多年的人,在太原府與原本知府相處還算和諧,畢竟有趙士程在,他手頭從沒有過缺錢之憂。
在大宋的官場,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趙家的工坊園子如今已經非常大了,在張克戩的支持下,本地的軍械司都願意向這裡工坊下訂單,畢竟他們的鐵甲價格和朝廷給經費差距十分地大,軍械司在這裡倒一次手,便有足夠的油水,讓上下都滿意。
工坊燒製的焦炭如今已經是各地鐵坊的搶手貨,大家都已經發現了,這種碳煉鐵,打出來的鐵就不像原先那麼易碎,質量大有提升,不輸木炭,火力還更猛。
每天汾河邊船來船往,那園子就像一個巨獸,吞食著大量礦石,吐出濃煙、焦炭還有油。
張克戩最喜歡的便是趙士程做出的礦燈,因為有了這種燈,周圍的礦山招攬人手便容易許多,這幾個月來,礦山要求補充的囚徒數大減,讓太原府有人手多開兩處礦山。
小公子不愧為是神仙下凡,這才一年多的時間,這太原府的收入,便見了起色。
當然,他最喜歡的是那些鐵管槍,就是數量太少,那坊主陳規對他這個上司十分不敬重,每次最多摸上盞茶的功夫,但吵著不能再摸,說是會有汗漬。
真是的,摸一下又不會少一杆槍,他最多拿回家把玩幾日,就會送還嘛……
“老張你走神了!”趙士程敲了敲桌子。
張克戩眨巴眼睛,困惑道:“公子何出此言?”
趙士程冷哼一聲:“我剛剛說的什麼?”
張克戩一張老臉無辜地看他:“您說劉法與童貫不合,這次西征夏國之役,怕是有變。”
笑話,他可是能考中進士的人,一心二用毫無壓力,怎麼可能這種小問題問住。
趙士程有些悻悻地收回手:“你知道就好,童貫領十數萬大軍,分配的糧草和軍械,都是大單,但他必會傾斜於嫡係,咱們要給劉錡他們留下一些。”
張克戩點頭稱是:“這你大可放心,如今太原的軍械已經是西北軍中的搶手貨,連折家都十分喜歡,這些日子,咱們與西軍的關係緊密,欠下不少人情。”
說到這,他不由苦笑:“老夫從前不曾在西軍任職,實在是想不到,我大宋最精銳的西軍,居然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