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狠狠地將徒弟批評了一頓,他都已經做出這麼標準的示範了,這逆徒不思學習,居然還想著讓他把事情都做完,那他還收徒弟乾什麼?
王洋則非常乖巧地承認了錯誤,明白了為師尊分憂解難的重要性,並且立刻出去實驗了。
看他帶著一點雀躍的背影遠去,趙士程這才作罷。
但很快,王洋又拿著兩隻鴿子走了回來,趙士程肩膀上的白色大鳥瞬間立直了爪子,從懶洋洋的狀態瞬間切換到攻擊模式。
趙士程連忙安慰了一番,讓王洋把傳書留下,鴿子帶走。
打開信,裡邊是兩張白紙,趙士程拿到自己的客艙中,滴了幾滴石蕊液,便看清了其上的字。
信裡的內容是朝廷與金人聯絡的消息已經泄漏,朝野大嘩,分為“聯金派”、“聯遼派”、“坐觀派”,其中坐觀和聯金勢力最大,在童蔡二人的支持下,畫宗派朝議大夫趙有開為使節帶著詔書、禮物正式赴金展開談判。
另外一封信則是陳行舟發來的消息,遼東挺穩的,金人攻打遼陽城,他手下的渤海人勢如猛虎,一點沒在怕的,見一時打不下來,完顏阿骨打居然想招攬他,說是願意以國相之位相待……這升官速度太可怕了,不過除了遼陽以北諸部很多和女真有仇的,都過來了,人手不缺,就糧食緊張……
唉,就是因為有這麼個費錢的徒弟,他現在教新人張榮時都不敢給他花錢了,就怕他養成壞習慣。
當然,放王洋去拉人手是一回事,張榮卻是自己帶出來的,他還是會繼續負責。
接下來的時間,趙士程便精心地指點起了張榮,如何搭建草市,如何宣傳在這裡購物的好處,草市弄成船市應該如何操作,貨在哪裡進,錢在哪裡出。
他並沒有讓山水用錢來支援,而是教張榮怎麼一點一點,從零開始,建設自己的基本盤。
張榮的學習能力不差,甚至能舉一反三,把趙士程有點水土不服的計劃修修改改,弄得更合適使用。
草市是沒有店鋪的小集市,幾個背簍,幾個村人聚集在一起交易,便是草市,以前鄉裡水泊中的草市都是本地商戶承包,稅額極高,漁民們苦不堪言,寧願多花時間去周圍的鎮裡,也不太願意在草市交易。
如今張榮突然崛起,收的費用低廉,秩序也好,不怕被搶掠,加上張榮人脈不錯,名聲很快便打了出去,不止周圍的漁家,甚至一些村落也蹭了關係,開始在這裡交易。
於是,很快便有了初始資金,雖然不多,但趙士程特批張榮可以按天租賃他們的大船,在船上交易,這無疑大大地擴展了交易範圍,於是大船可以在三個地方,每日來回——畢竟這種小村落小交易,也是不可能天天開展的,沒有那麼多可以交易的貨物,哪怕是雞蛋,也得給老母雞十天半月的時間下吧?
有了大船,交易的範圍廣了,收入自然也就更多,趙士程便教他雇傭的漁民,做一個工坊,給大家增加一點活,擴大交易資本。
張榮不但照做,還會主動問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趙士程自然一一解答。
……
盛夏天氣裡,張氏正背著孩子和幾個婦人站在岸邊,將收割的蘆葦掛起來,除去水分,旁邊,還有幾個婦人,正在將蘆葦編成席子。
一些切碎的邊角料,被幾個小孩子撿起來,用石頭反複砸碎,這些細碎料紙坊會收,兩斤就能換一個銅錢。
不遠處的小船上,有人正在割草,厚厚的蘆葦壓了半船,劃得甚是吃力。
“阿萍,聽說最近市裡又能買到油了?”一名婦人一邊編席,一邊打聽。
張氏搖頭道:“早沒了呢,一桶豆油,剛剛到船上,還沒兩刻的工夫,就已經讓人買光了。”
那婦人的臉一下就皺了起來,小聲埋怨道:“你那當家的,也不早些說聲,如今咱們都有幾個閒錢了,打一罐油總行吧,下次若有了,可得給咱們留一些呢。”
張氏無奈道:“如今船市裡的商戶,都是租給旁人,我那漢子就收些船租,哪管得到彆人的貨呢,你若要油,我那還有半罐,分你兩勺便是。”
旁邊的婦人輕啐了一口:“你這埋汰誰呢,你家漢子幫了咱們大忙,能貪你一勺油,行了行了,我放些錢在你處,下次若有,你便替我買上一升。”
另外一位婦人笑道:“這真是發達了,瞧瞧,這都敢買一升油了,不怕又被你家孩兒偷喝了麼?”
“叫你嘴碎!”買油的婦人作勢要打,又笑道,“我家那漢子如今去了紙坊,說是每日比打魚還苦,回家倒頭便睡,我不給他弄些油吃,他哪裡受得了那苦,怕是沒幾日便趴下了。”
“說得也是,這重活得有油有鹽,這沒個油水,做了重活就得生病,”張氏附和道,“如今這油不貴,對了,聽我當家的說,他準備找人建個油坊呢。”
一時間,旁邊的幾位婦人眼睛都亮了起來,異口同聲道:“當真?”
“自然,”張氏想著相公的話,道,“這梁山水運容易,河北、京東、還有江淮那邊的船都能過來,尤其是河北路,河水泛濫,傷莊稼,每次水禍過了,都隻能趕著種些豆子,你想啊,那些豆子用船送來,榨油多容易啊。”
周圍的女子聽著眼睛發亮,紛紛稱是,更是將她相公誇得天下少有地下全無,極大地滿足了張氏的虛榮心,她繼續道:“而且,我還聽說,那榨油剩下的豆餅,也能吃,到時咱們每天都能吃豆羹飯,家裡的小孩還能多吃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