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士程看來,蔡京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負,有手段且沒有什麼道德負擔的人物,他可以很從容地從一個陣營轉換到另外一個陣營去。
這些年來,他並非隻圖給皇帝賺錢玩樂,他也是想做出一番大事業的,畢竟到他這個地位,財富權力都不缺,缺隻是青史之名了。
但是,他繼承王安石的變法,卻沒有繼承到王安石的思想,他這些年來的改革,不但沒有讓大宋變好,反而飛速地衰退。
因為他的改革,很大一部分,脫離了實際,屬於一種理想狀態,比如興學改革,用品德來取士,但“品德”這種東西太難量化,其中可以做手腳的太多太多,以至於改革之後,整個畫宗年間,再也沒有如仁宗、神宗年間那種群星璀璨、能出占據語文課本半壁江山的背誦天團存在了。
另外,他為了自己的權力,罷除了監督政府財務支出的“講議財利司”來隨意花錢,用“新鹽鈔法”來增加平民的消費稅,說是裁汰冗官又沒裁掉,反而增加了更多的官職,節源把基層小吏的工資給節掉了,反而讓小吏隻能加倍盤剝基層。
至於被後世吹上天去的社會福利體製——哪怕是後世新中國,都不敢說免費供養六十歲以上老人,看病不花錢,下葬給墓地,這種事情,也就做做樣子,以大宋如今的財政狀況,根本不可能維持。
隻是蔡京還是想繼續,因為在他看來,法是需要試錯的,隻有在試驗中去改進,他的鹽鈔法就是反複發新錢廢舊錢地洗劫了商戶好幾次,才在近些年穩定下來。
所以,蔡京還想再試一試。
而趙士程隻需要在蔡京的香料裡加上少量的有機物,這種有機物蒸氣帶著淡淡的甜,多聞一會就頭痛、頭暈、乏力、咳嗽,再聞得多一點就呼吸衰竭,年輕人能多聞點,老年人,尤其是七八十歲的老年人,就有點難受了。
要把香送給蔡京就更容易了——澤園的高級香料重金難求,又有皇帝宗親們親自帶貨,早就壟斷了所有的極品香料市場,帶一波新品時尚潮流就足夠了。
……
在趙士程的安排下,張叔夜很快就上書畫宗,針對最近有流言說陛下要親征的這個事情進行了語氣強烈的批判!
有多強烈呢,就是把有可能說這話的官員一一點名,其中重點針對蔡京,覺得這事是因為蔡京而起的,畢竟就是因為他才會有出兵滅遼的事情,這個人啊,為了討好陛下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陛下您千萬要放亮了眼睛,不能聽有的奸人瞎說,您就算是道君轉世,但這戰場上刀劍無眼,當年太宗陛下上去都沒討得了好,您不懂軍事,過去也隻是給人添亂,好好在宮裡待站,畫畫修園子大家就都不說你了。
這話雖然在張叔夜口中經過了一番委婉潤色,但確實不那麼好聽,以至於無論是皇帝臉色很不好看。
正好,蔡京生了病,告假不在,這次朝堂上的事情,便很快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上了汴京城的各種小報,蔡京想要慫恿陛下親征的消息不徑而走,讓蔡京本就不好的名聲雪上加霜。
蔡京知道這是又把自己當踏板,找個由頭證明他沒有同流合汙,但這幾日,王黼那小人卻也太過猖狂,他還沒死,就已經開始打聽著想給他準備後事了。
這讓他沒法再退讓。
於是又過了幾日,蔡京上朝時,又被張叔夜提起此事,於是等張叔夜說完,便目露冷色,淡定地說起張叔夜這是不敬陛下,不敬太宗,大宋以武起家,□□太宗都是一統江山的能征善戰之人,便是真宗陛下,也曾經親自出征,領大軍擊殺遼國大將,與遼國定下澶淵之盟,後來諸帝不曾北上,也隻是因為遵守盟約而已,陛下願不願意親征,那是陛下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一臣子做陛下的主了?
於是便是一番唇槍舌劍,張叔夜在辨才上自然是比不上蔡京,但立場很穩,不讓皇帝出征是踩死了“為國為民”這事,旁邊的王黼見張叔夜有些不支,便做中立狀地幫了兩句腔。
這本隻是朝廷上一件常見的小事,但蔡京卻敏銳地發現了機會。
皇帝似乎對親征有那麼一點點興趣。
討好陛下這點上,蔡京是專業的,他年紀漸長,也知道自己在朝廷裡樹敵頗多,一但致仕,怕是會有好大一場反攻倒算——在陛下繼位之前,雖然也有流放驅逐政敵之事,但也僅僅是限於流放驅逐,而到他這裡,不但要驅逐流放,而且還禍及家人,讓其子孫不得入仕,可以說,他做的事情,已經突破了底線,成為公敵。
可惜隨著他的聖眷漸稀,陛下已經鬆口,原本的敵黨又開始入朝,雖然被他壓製,可一但他離開朝堂,怕是要不了多久,蔡家便會遇到麻煩,那些改革,自然也是無根之木。
唯一的辦法,便是立功。
聯金滅遼,一開始,他也是反對的,但如今事已成定局,他當然不會再堅持先前的看法。
再者,若是能讓陛下親征,收複燕雲——當然不必親自去燕京,隻要去黃河北邊,做做樣子,陛下以有收複燕雲的美名,而他,也能如當年簽訂澶淵之盟的寇準那樣,留下功勞清名,如此,那些清流就算動他,也不會太大張旗鼓,這也是為子孫計。
想通這一點後,蔡京便有意無意地提起了親征之事。
說是親征,他說動的,卻是讓畫宗可以出門巡遊。
作為皇帝,畫宗從未出過京城,對有大好山河,自是有所向往,又聽蔡京說隻是離開京城幾百裡,都不用入河北地界,安全無憂,且事成了,自然是他這個皇帝親征的功勞,若事有變,那當然就是臣子做戰不利,畢竟皇帝在千裡之外,怎麼也牽連不到他不是?
這說得畫宗頗為心動,當年□□太宗都親征過,平定天下,真宗也有抵禦遼太後的功勞,他素來以中興大宋自居,還有什麼比開疆拓土更能證明一個皇帝的成就呢?
看畫宗有了意動之色,蔡京便沒有再多說,他深知過猶不及,這位陛下,隻要心動了,就總會想辦法去做,若他能攜大勝之勢歸來,那王黼之類的小兒,又哪裡能再於他麵前蹦噠,惹他心煩?
蔡京離開後,畫宗忍不住問身邊的宦官梁師成,問他如今大宋,比之大遼如何?
梁師成是何等機敏的人物,立刻道:“官家說笑了,如今我朝國勢鼎盛,那遼國不過蠻夷,被金人都打入了京畿,已是破落家宅,吹一口氣便要倒了,何德何能,與我大宋相提並論?”
這話說的好聽,又很合理,畫宗不由輕笑起來:“正是如此。”
……
畫宗想要親征的心動了,當然會有群臣反對,但反對的力度卻沒有多大。
一是畫宗說了,不會出去太遠,也就在五百裡外的大名府附近晃悠晃悠,離戰場還有千裡之遙呢,二是如今太子已經十七歲了,隻要留下太子監國,皇帝出去,後方還是穩定的。
三是如今還有很多人反對伐遼,如今陛下親自動身,那朝廷裡反對者們,當然就不敢再提這事了。
當然,反對聲此起彼伏,雖弱卻不絕,直到又有消息傳來,如今遼國各地盜賊蜂起,尤其是上京、南京路一帶,盜匪們掠民隨行以充做食糧,各地起義之兵四起,遼國已經陷入了四處救火的困境中。
與此同時,遼國燕京路的漢民們為躲避戰亂,大量湧入宋朝的河北路,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遼國局麵之差,崩壞之快,實在讓大宋上下都沒想到。
但很快,大宋上下興奮起來,如今燕雲局麵如此困難,那麼,宋軍隻要出動,沿途的漢人必定簞食漿壺來迎,大遼上下,肯定也是望風而降,再說了,燕雲之地事關中原安危,現在機會近在眼前,他們不取,將來金人也會取。
在統一了目標後,大宋上下便開始運轉起來,其中有些小煩惱,讓蔡京很是頭疼。
大宋的軍隊,分為駐京禁軍與就糧禁軍,大部分禁軍都是就糧禁軍,他們駐守地方,就地招募。
然本朝自南北通好以來,河北兵將,十無二三,養軍的錢早就已經挪做它用,陝東諸路也是如此,西北軍還得留下一部分防守西夏,如此,陛下親征的話,就隻能的動用京城的禁軍。
但禁軍早就不滿額了,京城的禁軍更是隻有六萬多人,一但調動,京城必然空虛……
蔡京和童貫討論了這個問題,童貫是很不滿意的蔡京慫恿陛下親征來搶他功勞的,於是強烈反對。
但這問題被畫宗很容易地解決了——禁軍當然是要跟著他了,至於京城空虛,那又有什麼關係?還能的有人直接越過河北打到京城不成?
再說了,太子監國,要禁軍做何?
於是這事情便敲定了,絕大部分禁軍,由畫宗帶走,北上大名府,親征遼國。
……
“這,看來你的‘龍氣之說’沒甚用處。”澤園之中,林靈素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離你想要的效果,似乎還差的遠。”
“不,恰恰相反,能有如今的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趙士程微微一笑,拈起白子,在手中也不放下,“若他們全按我的計劃進行,那才是不合理。”
“可,若諸龍不隨大龍而去,你豈非是白忙活一場?”林靈素疑惑地問。
趙士程微笑著落下一子:“一座無人防守的京城,隨不隨去,有區彆麼?”定也是望風而降,再說了,燕雲之地事關中原安危,現在機會近在眼前,他們不取,將來金人也會取。
在統一了目標後,大宋上下便開始運轉起來,其中有些小煩惱,讓蔡京很是頭疼。
大宋的軍隊,分為駐京禁軍與就糧禁軍,大部分禁軍都是就糧禁軍,他們駐守地方,就地招募。
然本朝自南北通好以來,河北兵將,十無二三,養軍的錢早就已經挪做它用,陝東諸路也是如此,西北軍還得留下一部分防守西夏,如此,陛下親征的話,就隻能的動用京城的禁軍。
但禁軍早就不滿額了,京城的禁軍更是隻有六萬多人,一但調動,京城必然空虛……
蔡京和童貫討論了這個問題,童貫是很不滿意的蔡京慫恿陛下親征來搶他功勞的,於是強烈反對。
但這問題被畫宗很容易地解決了——禁軍當然是要跟著他了,至於京城空虛,那又有什麼關係?還能的有人直接越過河北打到京城不成?
再說了,太子監國,要禁軍做何?
於是這事情便敲定了,絕大部分禁軍,由畫宗帶走,北上大名府,親征遼國。
……
“這,看來你的‘龍氣之說’沒甚用處。”澤園之中,林靈素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離你想要的效果,似乎還差的遠。”
“不,恰恰相反,能有如今的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趙士程微微一笑,拈起白子,在手中也不放下,“若他們全按我的計劃進行,那才是不合理。”
“可,若諸龍不隨大龍而去,你豈非是白忙活一場?”林靈素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