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無數人在掙紮求生,是壓迫到了最後,必須冒著殺頭的風險,來求一條活路。
趙士程向這兩位攤主道了謝,多給了二十個錢,這才離開。
攤主拿著意外小費,感激不儘。
……
一路走在街道上,一個小孩突然撞過來,趙士程本能地閃開,張榮卻是一把將那小孩拎起來,凶狠道:“滾!”
那小孩卻並沒被嚇到,而是跑遠些後,用力地朝他啐了一口,這才飛快跑掉。
趙士程靠近了張榮,張榮則擺擺手:“公子彆過來,這小孩身上有跳蚤,剛剛跳了幾個在我身上,仔細咬得你晚上睡不著覺。”
趙士程頓住腳步,有些尷尬地道:“阿榮啊,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的權貴,太過矯情?”
張榮頓時笑了起來,認真道:“若是以前,必是會的。但公子,您不一樣,旁人嫌棄,隻會躲得更遠,你卻是要咱們過上和你一樣不被蟲咬的日子,咱讀書少,但好歹還是分得清。”
趙士程放下心來:“昨晚給你說的事,你有什麼想法?”
張榮看著麵前俊秀無比的少年,露出迷惑之色:“這,不就是按您的安排來麼,售賣鐵器……”
有公子在,為什麼他還要動腦子,能比公子更厲害麼,不能的話,他為什麼不聽公子的安排?
趙士程笑了笑:“售賣鐵器,還要選址、還要拜訪行首,去縣衙記錄,這些,你都會做,我還要你幫我做另外一件事。”
張榮點頭,看著趙士程,洗耳恭聽。
“摩尼教再有錢,他們的教眾也經不住朝廷如此收刮,所以,他們需要幫助,”趙士程看著遠處探頭探腦,似乎還想再來碰瓷兒的那個小孩,“而相比朝廷的稅,‘力役’才是真的生死關,咱們想要聚攏人手,可以從這裡入手。”
張榮認真地聽,努力地記,同時深恨自己沒有帶著炭筆和白紙出門,不能完全記下來。
“朝廷稅負每年都有定額,若與上年相差太多,考評便要記個‘劣’,那三年之後,要麼貶官,要麼調到其他下等州縣,所以,夏秋兩稅,是動不了的。”趙士程如今對朝廷的各種章程十分熟悉,“所以,能讓知州把握的,便是丁役,這些,不用請示朝廷。咱們可以從他們手中承包力役,收攏人手。”
張榮繼續聽。
“當今杭州知州是趙霆,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十年前,他是黃河水官,當時,玩忽職守,稱河堤不會陷落,不曾修繕,結果那年決堤,整個邢州巨鹿縣都被淹沒水中,十數萬人喪生,有幾百口逃到密州,算是我治下第一波人。”趙士程輕聲道。
張榮頓時色變,巨鹿縣離梁山不遠,他當然知道這事,那大水突至,整個縣城都被掩埋在厚厚的黃沙之下,千年古城,就此絕跡,居然這樣的大罪都沒有流放麼?
“後來,他上下鑽營,走了蔡京的路子,竟然隻降一職做了太仆少卿!是當時的禦史石公弼彈劾,才罷免了所有官職!後來石公弼去世,又走了朱勔的門路,當了杭州這富庶之地的知州。”趙士程輕歎一聲,“這樣的官,你覺得,該不該殺?”
張榮重重點頭,咬牙道:“當殺。”
趙士程很高興和他意見統一:“同樣的,杭州製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些年東南大多官員出自應奉局,費百萬民夫之工,奉花石綱之利。咱們這次過來,不需要做太複雜的事情,隻需要你在這裡招攬些人手,經營些名聲,等到機會來了,殺官祭天,這樣的重罪之事,你願意做嗎?”
張榮用力點頭道:“這樣的好事,您可以再多給我幾件。”
趙士程點頭:“好那咱們先從收攏平民開始做,看到那個小孩了麼,在這等著,我先給你示範一下。”